第七十六章(第2/3頁)

一家人折騰了兩年,本就單薄的家底子進一步雪上加霜,且身心俱疲,實在折騰不起了。

本來就想著實在不行聽天由命,且這麽過得一日是一日吧,或許這就是他們這些人的命。誰承想又來了個大夫,據說還很高明!他就連夜帶著兒子來了。

洪文點點頭,又問刺毛,“平時發病時怎麽樣?是不是身上沒力氣?惡心嗎?一日吃幾頓,都吃多少?”

刺毛見他和氣,倒也去了幾分恐懼,小聲道:“沒勁兒,不想動,有時候又冷又熱……惡心呢,也不愛吃飯。”

張老三就在後面補充,“我們這樣的人家也不過一日兩餐,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他這麽著的半大小子就沒有不半路喊餓的,可自打病了之後,莫說半道喊餓,就是晌午的正經飯也吃不下幾口了。”

洪文伸手摸了摸刺毛身上,天氣不算熱卻出了許多汗,身上都濕漉漉的。又問哪裏是否疼痛鼓脹等等,觸手只有一把骨頭,“忒瘦了,孩子幾歲了?”因病例特殊,又叫程斌也上來把脈。

張老三忙道:“九歲了。”

“九歲?”眾人都十分驚訝,因為光看模樣,還以為才六七歲呢。難怪張老三這樣著急,若總這麽吃不下飯,孩子還能長大嗎?

程斌默默想著,脈弦,往來寒熱,不思飲食……

他換了一邊把脈,低聲對洪文道:“大人,該是少陽病。”

洪文點頭,“不錯。”

當下親自擬了一個方子,以柴胡、黃芩、炙甘草、半夏等入藥,外加生姜和紅棗做藥引,“小柴胡湯正對症,他年紀雖小,可病症由來已久,這個劑量卻要好好斟酌。”

程斌認真看著,又問了幾個問題,洪文一一解答。

寫完方子之後,洪文又吩咐王西姆,“你這就去找東邊販藥的牛大爺,請他立刻叫人照方煎藥。”

王西姆立刻去了。

洪文又打發另一個隨從下樓去開個房間,對張老三道:“這病不好到處折騰,若順利,明兒就要換方子,你們且先在這裏住兩日,明天我再來把脈。”

他看這爺倆風塵仆仆,兩條褲腿上都是爛泥,鞋子就更沒法兒看了,就猜到肯定是家貧以至連頭牲口都置辦不起,這才徒步長途跋涉,這一來一回的,必然耽擱治療。羊肉館子後面就有給人住宿的地方,一日管飯也不過幾個錢,非常實惠,他索性直接就給辦了。

張老三一聽又要跪下磕頭,被早有準備的洪文一把扯住,頓時淚流滿面,“使不得啊,小人已經白得了您的藥,怎好再吃住!使不得使不得!”

洪文擺擺手,“不必多言。”

張老三嚎哭幾聲,“還是不要住了,如今天兒也暖和了,小人帶著他在外頭睡也是一樣的。”

洪文就虎了臉,“我是大夫,自然要聽我的,且你帶他風餐露宿,必然更壞了身子,傳出去成什麽話!難不成你要害我名聲?”

張老三嚇了一跳,拉著兒子不知所措,又想拒絕又不敢拒絕。

嘉真長公主望向洪文的眼中滿是柔情,不自覺從桌下拉住他的手。

洪文反手握住,輕輕捏了下。

只是這麽一個小動作,兩人便覺心意相通,自有一股溫馨甜蜜在裏頭。

稍後王西姆帶著煎好的藥回來,順便傳達了牛大爺對洪文的欽佩之情和問候,“牛大爺說多日不見甚是想念,他問您什麽時候回京,好歹留個住處,改日也好登門拜訪。”

洪文想了下,“他也是個熱心快腸的好漢,罷了,明兒我親自走一趟。”

若世上多些牛大爺那樣真心想濟世救人的藥販子該多好呀!

洪文親自看著刺毛喝下,又對張老三解釋病情。

奈何張老三十分木訥,任憑他再怎麽變著法兒的說也聽不明白,記住前半句忘了後半句,硬生生急出滿頭大汗。

嘉真長公主忍俊不禁,她都會背了。“你只好生存著藥方,再記住這叫少陽病就好。”

張老三使出吃奶的勁頭把這幾個字狠命念了十幾遍,好歹記住了,不由大喜,“少羊病,怪道今兒要好了,可不正在羊肉館子裏麽!”

眾人都是一愣,繼而大笑。

程斌笑道:“錯啦錯啦,不是這個羊,是陽氣的陽。”

見張老三又開始出汗,兩只眼睛也迷茫了,洪文笑著拍了程斌一把,“你且少說幾句吧,他好不容易才記住。”

又對張老三道:“老兄,你先不要管哪只羊,只好生記住是這麽說就好,懂行的大夫自然一聽就明白。”

張老三狠狠松了口氣,擦著汗點頭如啄米,“是是是,小人記住了。”

稍後小二上來說房間準備好了,張老三父子千恩萬謝,又推辭一回,不得脫才跟了去,臨走前又讓刺毛磕頭,這次洪文沒攔。

對這些窮苦人來說,這是他們唯一能回報的,若自己一味推辭,反倒叫他們再添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