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第2/2頁)

洪文嗯了聲,復又氣憤憤道:“原本倒也不算大病,用藥得當一日見效,偏接連遇上庸醫,什麽狗屁名方,這哪裏是救人,竟是殺人呢!”

他素來極憎惡那些不懂裝懂的,敗壞醫者風評不說,還很容易令病患延誤救治的最佳時機,若幸運的,再遇良醫重獲新生;若不行的,就此一命嗚呼的也不在少數。

說話間,擔架上的趙大官人又泄了一回,一時臭氣更重。

他自己也悠悠轉醒,迷迷糊糊間聽了洪文的話,不由從被子裏顫巍巍伸出一只雞爪般幹瘦枯黃的手,哽咽道:“求高人救我一命,哪怕家財散盡也無怨。”

洪文安撫幾句,讓程斌寫方子,“他的病情疊加至此,很有些復雜,需得先以四神丸止瀉通溺,再用真武湯回陽鎮水,後以健脾補火的方子調理……”

如此環環相扣面面俱到,令程斌心中暗自稱妙,果然刷刷寫了肉豆蔻、補骨脂、五味子和吳茱萸四味君臣相佐的藥,又添加生姜、紅棗做藥引,反復斟酌劑量之後,這才拿給洪文過目。

補骨脂可補命門之火,肉豆蔻溫脾暖胃,澀腸止瀉,如此一來君臣共治,自然久瀉可止。

洪文瞄了一眼,搖頭,“他的病情如此之重,正如亂世用重典,快刀斬亂麻,哪裏還有余力慢慢調養?再把劑量加大二分。”

是藥三分毒,大夫用藥自然忌諱過量,可這趙大官人命都快沒了,哪裏還顧得上這一點毒性,自然是要一劑見效的才行。

他早就發現了,不光何元橋和程斌,太醫署一幹同僚常年周旋與達官顯貴之中,隨便一個病患都開罪不起,長年累月下來,難免都趨於保守,凡事求穩為上,習慣性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這實在不好。

趙大官人的隨從捧著藥方如獲至寶,立刻飛奔而去,不多時,果然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湯子回來。

他將主人扶起,用小勺子一點點喂了,“大官人都咽了吧,馬上就好了。”

趙大官人強忍不適吞咽藥汁,入腹但覺溫暖,似有一股熱流緩緩滋養,忍不住久違地發出一聲舒適的呻/吟。

又過了許久,隨從小聲問道:“大官人,可想出恭?”

趙大官人忽然意識到什麽,枯黃幹瘦的臉上猛地泛起一點喜色,“好,好了!不拉了!”

若在往日,他這會兒早不知便溺多少回,可現在吃了藥,竟穩當得很!

隨從大喜,才要說話卻見趙大官人面色一變,繼而狂喜,“尿,尿了!”

但聽得一陣細微的水流之聲,隨從果然從他被子裏掏出一個尿盆來。

世人都對屎尿避之不及,此乃人之常情,可此時趙大官人和那隨從見了這尿盆,竟喜極而泣。

他都多久尿不出來了?!

趙大官人這樣的怪病竟都一劑見效,人群中頓時響起嗡嗡的議論聲,還有人大喊神醫。

嘉真長公主也是嘖嘖稱奇,眼中異彩連連。

原來有人雖不上戰場,卻真的能拯救一方。

多麽了不起啊!

洪文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又吩咐程斌重開真武湯,囑咐那隨從,“這幾日斷斷不能再讓大官人勞神費力,先吃幾日真武湯養養吧。”

那隨從聽了,納頭便拜,感激的話說了一大車。

洪文忙叫他起來,又對他的忠誠十分稱贊。

那隨從胡亂抹了把臉,“小人本是個孤兒,當年快餓死時是大官人給了小人一塊餅子,小人這條命都是大官人的,莫說照料,就是當牛做馬也應當!”

才送走趙大官人主仆,洪文眼前就多了一杯熱奶茶,扭頭一看,嘉真長公主笑盈盈道:“洪大夫辛苦啦,洪大夫喝杯茶潤潤喉暖暖身子再幹。”

洪文失笑,忙起身作揖,“不敢勞動錚姐,我自來便是。”

嘉真長公主佯怒道:“難為我伺候誰,好弟弟,你且受用著吧,來日伏低做小的時候多著呢。”

洪文頓時像被嚇到了似的,連忙接過來喝,逗得嘉真長公主噗嗤笑出聲。

有那經過人事的婦人就調笑道:“哎呦呦,什麽姐姐弟弟的,俺看別是愛姐姐情弟弟吧!”

眾人聞言哄堂大笑,又細細打量,見洪文斯文俊秀妙手仁心,身邊的女郎英姿颯爽美麗非凡,果然是世間少有的一對佳人,便都跟著起哄,倒把兩人鬧了個大紅臉。

嘉真長公主哪兒經過這個?一扭身一跺腳跑去外頭騎馬了,丟下洪文對著一幹百姓的調侃潰不成軍,只好拱手作揖的告饒。

他可算體會當初師父的感受了!

這架勢誰遭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