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瀛會做出這一切,他的確沒有想到。
昨天晚上他便將李瀛叫去了朝陽宮,便是有人想要遞關於張斯永搶奪釉采的折子,那會兒也定然還未送到。
今日一大早,他便將李瀛拉來了這裏,從提出射殺張斯永,到李瀛開口答應,前後也只不過幾息的時間。
他卻能夠迅速做出反應。
射殺未遂,揮刀截去張斯永的手臂,再到逼得武侯不得不親手殺子,一件比一件更狠,一件比一件更絕。
而這一切,李瀛卻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深思熟慮,排查利弊,仿佛只是興之所至,卻又像極了精心安排。
他可真是天生的帝王之選。
瞬息之間便令人肝膽俱裂。
雲清辭覺得可笑,自己可真是可笑。
虧他前世,還妄想掌控李瀛,這樣的男人,豈是尋常人能夠輕易掌控的。
也是活該,落得那般下場。
可與此同時,卻又有一股熱潮湧上心頭,像是恨意,又像是不甘,憑什麽,他要被李瀛玩弄於股掌之間?
“您真的有心麽?”他帶著遲疑與探究,眉間卻滿是譏誚與冰冷。
李瀛慘笑了一聲,緩緩靠在了馬車壁上,他仰起頭,下頜線連著修長脖頸,從側面看,凸起的喉結勾勒出流暢的線條。
那塊凸起向上滾動,又重新落回原處。
李瀛說:“是不是我現在,做什麽都是錯的?”
雲清辭有些意外。
“怎麽會。”他說:“您是天子,自然怎麽做都是對的。”
李瀛看上去似乎很疲憊,他張開眼睛,一開始,只是靜靜望著車頂,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他偏頭來看雲清辭。
這樣的眼神,雲清辭很熟悉。
後來的很多年裏,李瀛時常這樣望著他,眸子裏像是夾雜著無限的溫柔與繾綣,又像是洶湧著說不出的苦楚與艱難。
他只需要靜靜望著雲清辭,就會得到溫暖的擁抱與安撫,然後他會嘆息一聲,好像很深情地把雲清辭緊緊抱在懷裏。
那些年裏,雲清辭一直在等。
等著他像新婚時那樣,與他坦白心扉,分享一切。
雲清辭神情中的譏誚更甚。
他終於明白李瀛為什麽會這樣看他了,因為他愛他,他只要做出這副模樣,雲清辭就會覺得心疼,然後就會乖乖的,理解他,寬慰他。
他需要雲清辭做一個賢後,一個乖巧的,不對他指手畫腳,也不妄想掌控他的工具人。
雲清辭不願意只是單純地扮演工具人,他是個貪心的家夥,付出了就想要得到,愛上了就想要被愛,死了都想拉一個墊背的。
於是,李瀛對他下了手。
雲清辭冷冷地別開了臉。
面前的李瀛不是前世的李瀛,他不想把前世的恨帶到今生來,這一世,只要他不動雲家,那麽他們就可以相安無事。
若動了,那就只能不死不休。
但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可以安生一點,這一世,他不願再與李瀛互相折磨。
若能一世安逸,誰願意刀口舔血呢?
馬車駛回禁城,停在了朝陽宮門口。
雲清辭起身,卻忽然被人抓住。
李瀛道:“你若有疑問,我可以為你解答。”
“臣沒有疑問。”雲清辭奪回了自己的手腕,淡淡道:“陛下行事,自有主張。”
這一路,他終於理清了李瀛殺舅的想法,關於張斯永欺男霸女的事情,此前定是有折子遞上來過,說不定他早就想懲治張家了,今日借口為他出氣,也不過只是順水推舟將計就計罷了。
畢竟,把他帶過去的雲清辭,可是現成的盾牌。
張家會報復李瀛嗎?
不,他們只會把這筆賬算在雲清辭頭上,算在雲家頭上。
此刻的張家也是權勢不凡,若與雲家鬥起來,彼此都會被削弱力量,而他這個皇帝,就可以坐收漁利。
果然不愧是天子,制衡朝堂於他來說不過是手到擒來。
雲清辭回了宮,先派人把釉采送去了相府,同時告知了李瀛侯府殺人一事。
雲相不是傻的,既然釉采的主人是雲清辭,那麽從張家那邊看來這筆賬該怎麽算,他心裏門兒清。
雲清辭所料果真沒錯,他回宮不久,就有人告知太後急匆匆去了侯府,她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了周兆來朝陽宮,說是請他過去相談。
雲清辭靠在美人榻上,合目假寐,看也不看周兆一眼。
這件事他準備裝死到底,愛咋咋地,反正人不是他殺的,太後真有本事就找李瀛去鬧,拿他一個軟柿子捏算怎麽回事。
雖然他清楚李瀛既然使下了這條毒計就一定不會主動出手幫自己,可現在死了弟弟的又不是他雲家,該著急上火的應該是張太後才對。
明知太後不定備了什麽想要修理他,還乖乖上趕著去給她修理,除非雲清辭再犯腦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