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朝陽宮內只剩下雲清辭與阮憐二人。

此前雲清辭不解風趣,每逢眼線報告李瀛尋人彈曲,就立刻擺駕前去。李瀛嫌棄他擾了興致,雲清辭認為他魂兒都要被勾走了,時常鬧的不可開交。

可事實上,想要拴住一個男人,總是靠驅趕別人怎麽行?

房門一關,阮憐端坐琴邊,手指輕撥琴弦,雲清辭頓時從中品出幾分極樂來。

窗外白雪皚皚,天幕圓月高懸,此情此景有美人作陪,又有佳音熏耳,我不樂誰樂。

此刻再次回憶起來,倒真是他當初腦子進水,不解風情了。

雲清辭撩開衣袍直接在他身邊坐下,阮憐掀睫瞧了他一眼,無聲地將腿往旁邊挪了挪,順便把琴推來他面前,道:“君後此前可有接觸過樂器?”

雲清辭點了點頭,哪怕不帶前世,如他這樣的世家公子,琴棋書畫都是基礎功夫,秦飛若當年一心掛在他身上,這方面從未懈怠過。

“那君後,想學什麽曲子?”

雲清辭想了想,道:“良辰美景?”

‘良辰美景’素來是有情之人最喜歡的一支,他這話一說,阮憐就無言了一下。

須臾,他略顯無奈地望向雲清辭,道:“君後,可是對草民有意見?”

雲清辭仰起臉看他,眨了眨眼,道:“為何這樣說?”

他只是覺得此曲正配今晚,並不知道其在學樂曲的人眼中還有別的意味。

“……陛下此前,已經因為君後多看了草民一眼,罰過草民。”阮憐緩聲道:“而且,不許告訴君後。”

雲清辭臉色微微一沉。

這件事他的確一無所知,銀喜與金歡竟也敢瞞他。

他豁然起身,手背忽然被一只手按住,阮憐看著瘦弱,力氣竟然不小,雲清辭被迫坐下,目光轉冷。

似乎剛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阮憐縮回了手,道:“還請君後當做不知,草民位卑人賤,不敢勞煩君後出頭。”

雲清辭頓了頓。

重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眉頭微皺,道:“我理解你的擔憂,你不要怕,我既然敢留你,自然能夠護你。”

他拍了拍阮憐的肩膀,道:“你只管教我就好。”

“那,換支曲子?”

雲清辭不是很高興,老不樂意道:“換什麽?”

“陽春白雪?”

“不要。”

阮憐略作思忖,道:“君後想聽什麽樣的?”

“要聽風流放浪的。”

這宮中已經足夠壓抑,他現在就想聽靡靡之音,就想放縱解放。

琴師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唇畔微彎,語氣輕柔:“草民倒是有一曲……”

他話未盡,雲清辭便追問:“什麽?”

“草民,不敢說。”

“快說。”雲清辭說:“我命令你說。”

阮憐臉頰微微泛上紅暈,雲清辭好奇心全被勾起,伸手推了他一下,“快點,不然命人打你了。”

“……戲美人。”阮憐開口,似是有些難為情:“不知君後可有聽過?”

這‘戲美人’,是坊間浪蕩子所做之曲,它還有一個隱晦的名字,叫‘弄花蕊’,這首曲子戲謔中透著風流,風流中又透著那麽一點的撩人,撩人中卻又帶著些許做作的高雅,當初一出世就受到許多貴族紈絝的歡喜。

但這樣的曲子,在宮中是不許彈的。

雲清辭的眼睛當即亮了,他一拍手,道:“好,就學這個!”

“若是叫陛下聽見……”

“他忙得很,沒時間過來。”

雲清辭只是聽聞有這麽一個曲子,但他從未真的聽到是什麽樣的,不過,他覺得有趣的很,道:“你怎麽會這個?”

“在樂師眼裏,無論什麽曲子,都各有各的趣味。”

雲清辭高興的直拍手:“快,快彈。”

琴師俊如美玉,渾身都透著冰清玉潔的味道,但當那只手放在琴弦上,卻倏地帶上了別的意味。

琴聲漫漫,雲清辭忽然明白這首曲子為何如此傳神了。

很多人形容它,都說像是將世間最高貴的美人丟上了榻,又像是在不停地摧毀價值不菲的寶物,又奢靡又墮落,又高傲又下作。

這樣的曲子,尤其是被如琴師這樣幹凈的人彈出來,就越發教人明白它為何如此上頭。

雲清辭聽的心癢難耐,臉頰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阮憐偏頭瞥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剔透的眸子劃過一抹趣味。

就在這時。

銀喜和金歡忽然大喊了一聲:“參見陛下!!”

這不是參見,是提醒。

琴音戛然而止,雲清辭回神扭臉。

緊閉的房門被人一腳踢開,天子的身影夾雜著冷意與雷霆,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阮憐立刻從琴畔離開,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草民參見……”

李瀛腳步不停,疾步來到他面前,直接一腳踢了上去,琴師豁然後飛,身影撞倒屏風落在地上,他不受控制地咳了一聲,烏發散開,一縷鮮血自唇畔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