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把弓是他們成親之前用來打獵之用,許是時日太久,雖時常保養,弦的力量還是被削弱了許多。

外面傳來張斯永的怒叫:“什麽人?膽敢行刺?!”

他到底是一介武夫,常年操練身經百戰,方才察覺動靜便躲了一下,避開了那把毫不留情射向他心口的利箭。

雲清辭有些遺憾。

以李瀛的射藝,若是換一把更快的箭,此刻張斯永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只是他來的時候沒想過李瀛真的能答應讓他把箭矢對準自己的親舅,倒是他小看李瀛的演技了。

這個男人心思縝密,定是料定了張斯永能躲過去,才敢這樣做的。

雲清辭在心裏把他剝了個透徹,惺惺將彎弓收回了馬車。

張斯永已經拔出了箭矢,胸口血液狂流,但這把箭紮的不深,又避開了致命的位置,好險保下了一命。他暗暗後怕,早知今日出門,便提前穿上甲胄了。

張武侯的府兵很快包圍了躲在巷口的馬車,一陣鏗鏘之聲,長刀紛紛出鞘,嚴陣以待。

張斯永陰沉著臉,喝道:“閣下究竟是誰,為何要躲在車內蓄意傷人?!”

他也清楚,對方既然敢在侯府門前光明正大地傷人,就一定有所倚仗,腦中已經迅速劃過了幾個與張家有矛盾的世家,暗暗捏緊手中長刀。

既然是對方蓄意挑釁,那就別怪他手下無情,大靖律例有先,自衛傷人可不算謀殺。

便是鬧到天子面前,他也一樣有理。

他緊盯著馬車,未曾留意到金歡和銀喜在涼涼地望著他,今日柳先生沒來,陛下藏於車內,這廝真是膽大包天,敢對著陛下的馬車拔刀。

李瀛在等著雲清辭的指示:“沒死,君後可希望朕露面?”

雲清辭在他懷裏縮起了頭,無辜地道:“人可不是我傷的。”

李瀛笑了一下。

外面,張斯永不耐煩地道:“你到底是哪個狗娘養……”

車門被重重推開。

天子一襲玄黑常服,錦繡龍靴探出底袍半寸。這個男人身上每一寸都像是被威嚴浸泡過,光是坐在那裏,就讓人心中發寒。

未盡之言皆卡回喉嚨,張斯永重重咽了一下。

一陣持續的‘當啷’之聲,所有府兵均棄了長刀,膽戰心驚地跪了下去。

“陛,陛下,參見陛下!臣,有失遠迎,還望陛下恕罪。”

張斯永臉色陣陣發白。

若是擱在往日,他自然是不怕李瀛的,說到底他也是李瀛親舅,如無大錯,李瀛不會動他。但今日,李瀛貿然出現與此,還向他射了一箭……

他冷汗棽棽,連開口求證自己做錯了什麽都不敢。

他腦子裏閃過李瀛懷裏的美人,對方分明生了一張仙人般的面孔,可方才弱不禁風地轉過頭來的時候,卻如蛇蠍般滲出絲絲薄情與縷縷挑釁。

雲清辭。

雲清辭,在他面前吹了什麽風?

這個妖孽。

李瀛抱著雲清辭下了馬車,後者乖巧地立在他身側,準備看接下來這場戲究竟怎麽演。

李瀛沒讓他起身,張斯永也不敢動,他只看到龍靴挑起了地上的刀,被接在那只蒼如修竹的手中。

張斯永渾身雞皮疙瘩狂起。

這時,府內傳來一陣動靜,張武侯帶著李瀛的大舅舅與二舅舅匆匆行來。

這兩個人,一個是兵部尚書,一個是大都尉,都是提出來能嚇死平民的掌權之人,而張家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李瀛在位的這七年裏給予的。

他十三歲登基,那個時候雲相作為輔國常伴他身側,但哪怕是先帝欽點,他在李瀛眼裏始終也都是外人,更別提,這中間還夾了一個太後從中挑撥。

李瀛自幼長在太後膝下,與她感情甚篤,對她一直十分敬重。

當年新婚燕爾,李瀛與他在一處時,什麽都說,這其中,便包含了太後曾向他索要官職,可他再敬重太後,也還是個皇帝,在原則與親情之間左右為難。

事實上,張太後不光在李瀛面前哭,還在雲清辭面前哭過,哭自己不受先帝待見,哭自己好不容易苦盡甘來熬到太子成為皇帝,兒子卻與她生分,哭李瀛是不是跟先帝一樣,登基之後,不願認她這個娘了。

雲清辭思及自己的母親,也曾幫她勸過李瀛。

他原意是不想李瀛因為這點小事傷及母子之情,可卻壯大了張家,削弱了雲家,到頭來成了養虎為患。

但母舅家權勢滔天,對於李瀛來說卻並非壞事,有母舅保駕護航,李瀛的地位只會越來越穩固。

這會兒瞧見這三人出來,雲清辭也清楚,這場戲,大抵就此結束了。

這幾人一唱一和,很快就會將釉采被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接過了銀喜遞來的手爐,神色冷淡地看著三人齊齊跪下去:“參見陛下,陛下,不知犬子犯了何罪,還望陛下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