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收割者(28)

胡唯一不知道眼前女孩叫姜笑,正如他下手的時候,並不知道獨自穿過江面路的少女叫洪詩雨。

獵物的名字、身份、經歷,對他而言,是無用的信息,他不在意。

綁走洪詩雨的隔日,老師、家長和警察次第來到店鋪裏,向他和店員詢問昨晚發生的事情。

胡唯一綁走洪詩雨的時候,洪詩雨還沒有死,他用一袋結實的蘋果把她敲暈,綁好了扔進水果店的倉庫裏。他往昏迷的洪詩雨嘴巴裏結結實實塞了手帕,再用膠帶一字形封緊她的嘴巴,把她身體幫成蜷縮狀,關緊了倉庫門。

他帶著蘋果回家。孩子已經睡下,母親年邁,夜晚因腰痛無法安睡,起身給他開門。胡唯一讓母親吃蘋果,母親打開袋子,發現蘋果有好幾個已經碎了,灰白色的布口袋上沾著血。

母親渾身發抖:你又害了什麽人?

她看到胡唯一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校徽,長方形,“臨江中學”字樣。校徽上也有血,胡唯一抽一張抽紙,很仔細地擦幹凈。

母親聲音變了:……女娃娃?學生娃娃???

顫巍巍的老人打開門,她因恐懼和憤怒,還有無法抑制的悲傷,趔趔趄趄地往樓下走。胡唯一追上去後,在她背上不假思索地推了一把,就像他關上店門時看到從身邊經過的洪詩雨,聽到洪詩雨跟他打招呼:老板,回家啦。毫不猶豫,沒有思考時間,他把母親推落樓下,就像他瞬間掐住洪詩雨的脖子,緊緊捂實了她的嘴巴。

孩子被驚醒了,胡唯一聽見孩子的腳步聲,才試圖把母親攙起來。母親跌得嚴重,昏迷不醒,孩子慌得哭了,他連忙示意他噤聲。叮囑孩子好好看家,胡唯一把母親送到醫院,在醫院呆了幾個小時。

母親從急診出來後,他生怕她說出些什麽,一直在病床旁守著,思索怎樣拔掉母親的氧氣管才自然又不露痕跡。母親很快醒來,她是骨頭受傷,難以坐臥,看見床邊的兒子,先流了淚:不要再錯了,求求你,不要作孽了。

胡唯一低下頭,他同樣在瞬間找到了鉗制母親的辦法。

“你又沒有兄弟姐妹,我要是不在,誰來照顧你?”他聲音很低,“一身屎尿,誰願意幫你擦?誰願意給你喂飯?媽,冷靜點,多想想。”

老人嘴唇蠕動,看他如看一頭野獸,但最終緊緊閉上嘴巴。

淩晨時分,胡唯一回到家。他從樓下推出一輛改裝過的電動三輪車,有同樣早起去市場批發貨物的鄰居與他打招呼。胡唯一說了些母親的事情,唉聲嘆氣,鄰居安慰了幾句,說了些“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說”的話,目送胡唯一離開這老舊小區,去水果市場拿貨。

醫生護士和鄰居,在後來的調查中,都成為他模糊時間的幫手。

胡唯一拿了幾件貨,回到江面路時還不到五點。他走進倉庫,沒聽見任何聲音。低頭一翻洪詩雨,胡唯一吃了一驚。

這是他在一系列行動中,唯一一次感到驚訝和束手無措:洪詩雨已經停止了呼吸。

胡唯一後悔了,他實在捆得太緊。原本滿是期待的心一瞬間落進谷底,他冷冰冰地看著少女臉上臟汙的淚痕。那雙他中意的結實長腿也失去了活力和彈性,但這樣冒著風險忙碌,不做點什麽,胡唯一不甘心。他脫了洪詩雨的褲子和鞋襪,但接觸後感覺十分惡心,隨即放棄了。

呆看洪詩雨屍體幾分鐘後,胡唯一恢復冷靜。他從倉庫裏找出半截廢棄的漁網,這還是兒子班上做運動會牌子時,他給找回來的。把洪詩雨蜷縮起來的屍體、書包和脫下來的衣服鞋襪裝進漁網裏,胡唯一又在外頭多套了個黑色大袋子。把袋子裝上三輪車後,他車上放幾個空箱子,離開江面路。

除了清潔工,路上幾乎沒有人。胡唯一並沒有在渡口停留,他在渡口上遊兩公裏左右的河邊停下,這是沒有監控更沒有人會經過的地方。他解開黑色袋子,把漁網連帶屍體拖出來,往漁網裏裝了好幾塊磚頭,最後扔進河裏。

黑色袋子仍能用,胡唯一確認它沒有任何異味,疊好了放在三輪車上。江面路不允許停放三輪車之類的運貨車輛,胡唯一開車回家放在樓下,孩子正好準備上學。他簡單說了母親的情況,叮囑孩子中午去看看,隨即想起口袋裏的校徽。

胡唯一把這個沒有學生姓名的校徽扔給了自己兒子。“店裏撿的,是你的嗎?”他問。

兒子確認不是,他又說:“你留著,反正你老丟。”

不疑有他,孩子乖乖收好。胡唯一騎電車送他上學,自己則回到江面路開店。卷閘門剛拉起來便有人在身後跟他打招呼。一個臨江中學的老師,自稱班主任,一個焦灼的中年人,自稱學生家長。他們拿著洪詩雨的照片,問他昨晚有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