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收割者(3)

四時鐘轉動後,大地溫度迅速攀升。地面的積雪很快融化,成為積水。積水未來得及蒸發消失,路面一片泥濘。

謝白告訴余洲,他在這兒生活三年,有兩年半的時間都在普拉色大陸上四處流浪。他到處躲避收割者,勘探地形,繪制地圖,終於逐漸拼湊出普拉色大陸的完整面貌。

兩人跨過地上水坑,專挑幹凈的地方走。謝白回頭笑道:“你記得麽?有一次下大雨,我們被困在廣場上。”

余洲記得。

那天謝白約他吃飯,他帶了久久一起去。飯後散步,走到半途,突然大雨滂沱。他們在廣場的避雨處站了很久,謝白向他表白,趁久久不注意,偷偷吻他。

“不記得了。”余洲答。

謝白眼皮一垂,很快又笑起來:“我家裏有很好喝的茶,嘗嘗嗎?”

“不用了。”余洲又拒絕。他跳上路邊台階,眼前是一道小橋。這不是剛剛季春月帶他們走得那條路。橋下是幹涸的河流,冰融化了,河床在夜燈裏粼粼閃光。

他靠在橋欄杆上看謝白:“你說跟我解釋,解釋什麽?”

謝白比他高一些,垂眸看余洲時,仍是余洲熟悉的神情,情意綿綿,胸有成竹。

他本名謝白,但另有好幾個職業和身份。

假身份和假職業都只是為了工作:謝白的本職工作也並不是留學機構咨詢教師。他是涉密機構的工作人員。

“我有段時間確實在銀行工作,不過那是為了執行任務。”謝白說,“這不能算欺騙。”

余洲心想,你說不算就不算?但他沒有應,低頭看自己手指,似乎手指上有什麽令他趣味盎然的東西,比身邊的謝白更具吸引力。

“任務已經結束了,我本來想跟你坦白的。”謝白說,“沒想到路上就出了事,最後來到這個地方。”

他撫摸余洲頭發:“你進來多久了?幾個‘鳥籠’?”

余洲執拗地躲開謝白的手,謝白忽然強硬起來,一把將他攬在懷裏。“……吃了很多苦吧?”他低語,“沒關系,這裏有我。我不會讓任何人、任何東西傷害你的。”

余洲被他抱著,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掙脫。

他隱隱察覺,自己其實不想掙脫。和謝白在一起的時候,他確實是安全的。謝白富庶、可靠、強大,他總能解答余洲的問題,甚至打算過給余洲報班,繼續讀書。余洲不是他的

“玩玩而已”。

他們在燈下佇立,直到謝白放開手。他牽著余洲,往自己家裏走去。

路上積水有深有淺,樊醒走路潦草,水被踏得亂飛亂濺。

跟到一半,他忽然停了。

魚幹速度比他快,拐來拐去,看到謝白和余洲在橋上說話。正想繼續配音,回頭發現唯一忠實聽眾不在,只得氣鼓鼓回頭尋人。

樊醒正在樓房的夾縫中,專注觀察一張貼紙。

紙上畫著一個黑色的高大人影,它有兩個腦袋。在畫像下,幾種不同的文字標注:小心收割者,發現它蹤跡之後請立刻遠離,絕不能在沒有同伴的情況下靠近。

“走啊!”魚幹催促,“就在前面了。”

“我不幹這種事。”樊醒答,“偷聽別人說話,不夠光明磊落。”

魚幹:“你真這麽光明磊落就不會和我一起下來跟蹤了。半途而廢算什麽好漢!我懂唇語,我給你翻譯。”

樊醒和它又吵又扭,斜刺裏忽然鉆出個人來:“你們在做什麽?”

柳英年推推眼鏡:“魚幹聲音好吵啊。”

魚幹立刻轉了個聲線,溫柔得不倫不類:“討厭,說什麽呢,魚家很文靜的。”

柳英年正趁著夜深,路上沒多少人,四處轉悠並繪制鎮子地圖。樊醒拿過他的筆記,每一頁都密密麻麻,記錄的全是“鳥籠”中發生的事情。

“……你真覺得你還能回去?”樊醒問。

“當然。”柳英年信心十足,“有過先例。”

他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靠近樊醒。

樊醒靜靜看他,想起在霧角鎮中,柳英年靠近余洲教唆他自殺時,也是這種表情。

“我進深孔調查組的第一天就開始上職業培訓課。調查組的培訓課課程很多,至少要上一個月,輾轉好幾個地方。”柳英年說,“每個進入調查組的人,都要學習一本書,《灰燼記事》。”

2009年出現在山西太原的神秘“歸來者”,深孔調查組把調查他的整個過程,以及他帶回來的信息匯總,編匯成了《灰燼記事》。

《灰燼記事》是調查組內部使用的資料文本,上面詳細地記載了“縫隙”、“陷空”等內容,其中解讀“歸來者”的部分,正是柳英年等新入職人員學習到的部分。

“《灰燼記事》很長,我們這些新人還不能接觸到其他內容。也許是為了引起我們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專門挑了些最奇特和有意思的來進行授課。”柳英年說,“也可能是,我們的級別只能接觸到這些粗淺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