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潰瘍(4)(第2/7頁)

籠罩在江面路和臨江中學門口的夜色消失,擡頭又是霧蒙蒙的天空,似有若無的小雨。付雲聰把還原的街景收了回去,周圍死氣沉沉。

“那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問。

因下著雨,又是夜晚,那人穿著雨衣騎車,姜笑並未能看得清楚。

是一個男人,胳膊腿都很粗,但姜笑分辨不清是肥胖還是肌肉。他的電動車是黑色的,有兩個後視鏡,沒有可辨認的車標和車牌,車燈雪亮,乍亮時讓人心頭一突。

用來擊打姜笑頭部的……像是圓球。姜笑只記得那東西裝在一個袋子裏,男人甩動口袋,裏面東西說重不重,但掄得用勁,砸得姜笑瞬間就失去了行動能力。

除了皮手套,男人還穿了雙運動鞋,姜笑記得這一點。男人曾把腳踩在姜笑胸膛上,姜笑抓他的腳踝,摸到了運動鞋的鞋帶。

男人身上還有一種難聞的氣味,像是汽車的機油,他壓在姜笑身上時,姜笑被熏得想吐。

所有人都聽得很認真。這讓姜笑回憶起這件事來,不至於覺得恥辱或者不堪。

她低頭看自己的校服裙,忽然想起一件奇特的事情。

“他摸我的腿。”姜笑皺眉,竭力回憶,“好像是想脫我的鞋子,但我一直蹬他,他沒脫成。然後……他用一種很惡心的方式……”

男人的手沾滿雨水,潮濕冰冷。他撫摸姜笑的小腿,手往裙子裏爬。那種感受令姜笑難以忘記。像蟲子,像侵略之物,那雙手又冷又熱,令人毛骨悚然。

他撫摸姜笑的方式帶猥褻感,但觸碰小腿肌肉皮膚時,又極為珍重似的。手勁不輕不重,恰好能鉗制少女,但又不至於在皮膚上留下痕跡。他的臉頰貼上姜笑的膝蓋,他蹭著少女被淋濕的皮膚,喉間滾動低沉的喘息。

“我想撕下他的臉皮,想砍掉他的手。”姜笑的語氣冷極了,“你們之前問我為什麽別人經歷四十二個鳥籠就是極限,我卻跑了一百多個,還沒放棄。”

她擡起頭,瘦削的下巴有尖刻線條。

“因為我要找到他。我想殺了他。”

她無法跟眼前的男人們解釋清楚自己當時的恐懼和恨意。

那一刻她不是人,而是一個沒有意識、沒有價值的物體。全世界的雨、黑色的天,都落在她身上。她沒力氣反抗,只能恨自己,外加恨那個人。

這種恨在一百多個“鳥籠”的旅途裏不斷、不斷地反芻、加深。男人成為姜笑生命裏一個紮了根的怪影子。想到他的氣味、當日天氣,她都會有條件反射的嘔吐感。

“電動車,機油的氣味……”付雲聰扭頭看江面路上的一家店。

“長盛修車行”,它在路牌和便利店之間,是洪詩雨失蹤的那段路。

付雲聰微微握緊了手,他難抑激動。

他進入這個鳥籠裏,不斷地回憶和復現自己調查過的一切。姜笑的講述讓犯案兇手突然有了一個更清晰的輪廓。

他尚未能描摹出兇手的模樣,但線索已經比以往要多了。

付雲聰走開幾步。姜笑示意其他人先不要說話。付雲聰閉上眼睛,他在思索。

江面路的景色在震動,仿佛一場從根源而起的地震。招牌、房屋、樹木、街道上的雜物,一切都在搖晃。長盛修車行裏開始有人影晃動,車子白的藍的黑的,一輛接一輛,像從水裏浮上來一樣,漸漸清晰。

但付雲聰一個趔趄,一切歸於平靜。地震停止了。

“你不是能夠在自己‘鳥籠’裏復原所有你看過的事物嗎?”魚幹搶先開口,“還是你在騙我們?”

付雲聰坐在路邊,捂著腦袋搖了搖頭。

他平靜之後才回答:“我需要一點時間。雖然記得住,但不是任何時候都能全部想起來。”

原本就不明朗的天愈發陰了,雨從早下到晚,沒有盡頭。

“你是龍王嗎?”魚幹藏在余洲的兜帽裏,用帽子遮住自己的身體,“能不能先讓雨停一停?”

付雲聰沒理會它,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什麽,全都是方框套方框。

余洲左右望,發現姜笑心不在焉,一直望著臨江中學的方向。

“我們去姜笑學校看看。”恢復精神的樊醒忽然說。

姜笑被嚇了一跳:“什麽?不要。”

樊醒:“你擅長翻墻,帶我們翻一翻。”

姜笑:“誰讀書的時候沒翻過墻,這有什麽稀罕。”

樊醒搭上她的肩膀:“我沒讀過書。”

柳英年在他們身後推推眼鏡:“我沒翻過墻。”

魚幹最愛湊熱鬧:“我要翻我要翻!”

姜笑還在抵抗,但樊醒比她高大,已經攬著她肩膀,不容置疑地推著她往臨江中學的方向走。

姜笑不喜歡學校。

她成績一般,不受老師重視;性格不討喜,班上沒有要好的朋友。田徑隊裏倒是有說得上話的人,但別人跑得比她快,她佩服又有些嫉妒,不能坦然和人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