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2頁)

範無懾卻背過了身去,半晌,才低聲說:“我只是不喜歡與人碰觸。”

我只是不能讓你碰我。我希望你不要對我好,不要對我笑,不要碰我,因為我無時無刻,無時無刻,不想把你據為己有。

如果你知道我想對你做怎樣無恥下流的事,你會如何呢?

我不能重蹈覆轍。

解彼安探頭想偷看範無懾的表情,卻看不到,他猶豫道:“那,你認我這個師兄嗎?”

“……認。”

解彼安立刻就釋懷了,他心胸寬廣,從不拘泥小事:“只要你認我這個師兄就行。是師兄做事欠考慮,咱們昨天才認識,不可能馬上熟稔起來,以後師兄有讓你為難的地方,直說無妨。”

範無懾調整好情緒,才轉過身來,表情已經淡漠如一:“蘭花很好看。”

“是啊,我花了好多心思呢。不過我也不止種了蘭花,這裏都是些喜陽的植物,九幽沒有太陽,在天師宮我還種了許多喜陰的,回頭帶你去看我在天師宮的花園。”

“好。”

“啊,你看。”解彼安指著一叢粉白色的、開得極為繁茂美麗的蘭花,興奮地說,“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蘭大哥送我的那株蓮瓣蘭母株,這個品種叫做蕩山荷,名字美,花更美。”

範無懾斜眼瞪著那株蘭花。

“對了,你都想不到,我跟薄燭說起它的時候,薄燭是什麽反應。”解彼安學著薄燭的模樣,一驚一乍地說,“‘啊!什麽母豬能活百年,豈不成了精?!’哈哈哈哈哈——”

“……”

“薄燭這個傻小子,總說些傻話,可愛得很。”解彼安伸出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憐愛地撫了撫那株蕩山荷,指尖之溫柔,簡直觸之即化,“他哪裏知道,這只蕩山荷的百年母株,在黑市上價值千金。就算銜月閣有上千個品種的蘭花,這只也是很珍貴的,蘭大哥與我都是愛花之人,他能如此割愛,我……”

“他不過是為了討好師尊。”範無懾惡聲惡氣地說,“若你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修士,他會搭理你?”

一口一個薄燭,一口一個蘭大哥,範無懾感覺頭皮都在冒火。

一百多年前,什麽狗屁銜月閣還不知道在哪裏,否則就是把他們家所有蘭花都搬空,他也不會讓這個人滿嘴念別的男人的好。

解彼安不在意地笑笑:“這個你不說我也明白,但你師兄也自詡風流,與蘭大哥君子之交,彼此相惜,蘭大哥也並非需要攀高結貴的人,他敬仰師尊,和樂意與我結交,並不沖突嘛。”

範無懾氣得想把那株破花連根掘了。

宅院裏住著一對劉姓夫婦,平日看家護院,侍弄花草,他們知道鐘馗和解彼安的真實身份,對範無懾的到來,絕不多嘴問一句,十分懂規矩。

解彼安把今天采購的東西都裝進乾坤袋,準備帶回冥府。趁著天光尚好,他換了一身下地的衣服,戴上草帽,去院子裏培培土、除除草、澆澆水,看起來怡然自得,很享受這樣的時光。

範無懾坐在一旁陰涼處,癡癡地看著。

他見過宗子珩像現在這般精心打理自己的蘭園,又親眼看著那片蘭園百花凋敝、雜草叢生、一片荒蕪。

解彼安是一切都尚在美好時的宗子珩。

只是,一樣的十九歲,宗子珩的十九歲,一切劇變擎始於那一年,解彼安的十九歲,他們跨過兩世重逢。

如果命有定數,道有定法,那他不信命也不信道,他從無間地獄裏爬回人間,絕不是為了讓前世的一切重演。

晚上,吃過飯,解彼安將乾坤袋交給範無懾,叮囑道:“無懾,我送你過陰陽碑,讓薄燭來接你回天師宮,記得把吃的放到冰窖,要不就不新鮮了,師兄明天早上給你包餛飩吃。”

範無懾沒有接,一雙黑黢黢地狐狸眼盯著解彼安:“你不回去。”

“師兄還有正事要辦。”

“浮夢繪?”

“嗯。”

“帶我一起去。”

“此行可能有危險,師兄自己去就行了。”宋春歸查的是人,但他能問鬼,也許浮夢繪真的能找到線索。

範無懾皺起眉:“難道你以為我需要你保護嗎。”

解彼安失笑:“師兄知道你厲害,天資過人,但你還小,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帶我去。”範無懾絲毫不讓,“不然你也別想去。”

解彼安無奈地看著他。

“我不會拖你後腿,而且……”

“而且什麽?”

範無懾不情不願地小聲說:“我會聽師兄的話。”

“這麽乖。”解彼安笑道,“好吧,那你可要好好聽我的話,不可擅自行動。”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