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第2/2頁)

卷軸很長,記載著整個血族體系,即使只有貴族才有資格將血液融入戒指,依舊讓這個名冊變得厚重。

背叛與忠實的血族名字將留在名冊上。而那些消亡的,逝去的,名冊將吝嗇地留出一個空格用以紀念。

大廳裏的寂靜來得很默契,如同哀悼一般持續了很久。直至塞繆斯眼睫抖動,撐著胳膊坐起。

維喬萊爾手指勾住卷軸低端,“唰”得將卷軸卷起。

“醒了?”安德烈轉身,看著塞繆斯。

傳送卷軸對使用者有一定的要求,塞繆斯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連煉金術師都沒見過幾次,自然達不到卷軸的要求。因此此時頭痛欲裂,塞繆斯扶住額頭,使勁閉了兩下眼睛,終於看清眼前站著的是安德烈。

他猛地握緊安德烈的手腕,說:“我們找到戒指了,但是加文和戒指建立了聯系,能夠探查戴竹的信息。戴竹和羅伊都還在教會的貯藏室,快去救……”

塞繆斯幾乎放棄呼吸一般將情況說清楚,卻在尋求幫助時卡住了。

因為他發現安德烈一直平靜地看著他,漂亮的暗金色瞳孔沉寂又嚴肅。像墓碑前最新鮮的花。

大廳內所有人都保持著詭異的沉默,安靜地聆聽,卻沒有回應。

塞繆斯猛地撐起身,推開安德烈拔出萊恩斯腰間的短劍。他的速度極快,力量極大,一言不發地沖進雨裏。

在塞繆斯身形閃過的一瞬間,安德烈精準捕捉到了那對泛著血絲,微微潮濕的桃花眼。

在處理離別這件事上血族沒有太多的發言權。因此最終是萊恩斯奪過塞繆斯手中的短劍,在咒罵聲中敲向塞繆斯的後頸。

這天,雨停了。

烏雲依舊堆疊在天空,空氣壓抑,水珠凝在葉片與花瓣上,壓彎了不少枝丫的腰。

鳥鳴與蟬鳴驟然響起,像沉寂後的爆發。

安德烈感受到皮膚被空氣中的水分所覆蓋,冰涼得黏附在裸露的肌膚上,這感覺符合血族的習慣,但安德烈並未體會到愉悅。

“是不是看起來太平靜了?”安德烈開口,仿若自言自語。

“你指什麽?”萊恩斯輕輕合上門,走進雨後的土地裏。

“戴竹的死。”安德烈說,“塞繆斯是來找我們求救的。興許我應該更多地表現出一些遺憾或是悲傷。”

“安德烈。”萊恩斯站在他身後,略帶著溫度的氣息驅趕了水汽,“這是戰爭。”

“人類並不是你想得那樣脆弱,也不是你想得那樣多情。當離別變得越來越平常,當死亡的預兆籠罩在每一個人的上方,道別就會變得簡易和平靜。”萊恩斯說,“犧牲是戰爭的一環。”

安德烈向後靠了靠,說:“我習慣了離別,萊恩斯。”

萊恩斯皺起眉。

他再此預判錯了安德烈的想法。

那不是為冷漠而遺憾的憂慮,而是一種更深沉的覺悟。

“不止是戴竹。”安德烈說,“維喬萊爾,我,甚至是你,都可能死去。”

萊恩斯握住得拳又緊了一些,指甲掐進皮肉:“在種族之後,戰爭是你拒絕我的第二個借口嗎?”

“不。”安德烈搖頭。

他折下一株帶著露水的荊棘,尖利勾刺劃破指尖。沾染上血液的一瞬間,荊棘盤繞成小小的圓環狀,勾刺融化一般填充縫隙,讓表面變得光滑。

圓環從中間裂開,內圈分別刻上兩個人的名字。

這是一對男戒。

“戴竹說過,人類情侶之間要送戒指。”安德烈將其中一枚托在手心,遞給萊恩斯,“還要我下跪嗎?”

萊恩斯拿起那枚內圈刻著安德烈姓名的戒指,戴在了左手無名指上。

他微微轉著戒指,在突破烏雲出現的幾縷月光下,用嘴唇碰了碰安德烈的額頭:“我將永遠愛你,安德烈。”

安德烈的的眼睛微眯,像餮足的狼。他的唇角沒有勾起,嚴肅而認真:“如果你毀壞誓言的話。”

“就扭斷我的脖子。”萊恩斯笑著說,微熱的氣息從額頭灑向鼻梁。

“無論發生什麽,安德烈,你都要活著。”萊恩斯說,“這是命令。”

安德烈身體僵硬了片刻,他感覺到契約造成的束縛從空洞的心臟升起,環繞在周身。

盡管比起強制的要求來說,那更像是一種祈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