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萊恩斯見過的上位者形形色色,貴族骨子裏的傲慢他再清楚不過。安德烈這麽一說,他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特裏那點伎倆根本不足以欺騙西蒙,在研究神血上,西蒙才是主導者。”萊恩斯說。

安德烈點頭,“記得名單的密碼,這種密碼一般用於兩個人或者多人之間傳遞信息,選用書籍一般帶有特殊意義。賭場手冊需要身份才能得到,獲得這本二十七頁手冊的,是特裏還是西蒙呢?”

“特裏以為自己拿捏了西蒙,實則後者一直在操縱全局。這個說法邏輯上是說得通的,但西蒙隱藏得很好,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和神血組織有更深的聯系。”萊恩斯沉吟片刻,“除非引蛇出洞。”

萊恩斯有了對策,不懷好意地盯著似乎已經察覺到危險的血族,難能可貴地露出一個詭異地微笑,“作為夜巡的顧問,我希望親王大人能幫個小忙。”

安德烈從不相信惡魔會贈送美味無害的糖果,因此他避開了獵人瞧起來有些惡心的笑容:“幫忙不敢當,你要做什麽?”

“神血。”萊恩斯說,看向安德烈如同看向一座裝滿金銀的小島,“應該足以作為我們送給莊園主的伴手禮了。”

特裏做試驗的倉庫維持了原樣,翻找出的試驗用品標上序號,陳列在書桌上。很容易就能找到盛放神血的裝置。

特裏身為吸血鬼,無法使用銀質器具。所有工具都是木頭手柄,沒有花紋,只是在正面粗糙地刻了一個倒十字架。

安德烈看著萊恩斯準備器具,用酒精消毒,吝嗇地開口:“半管。”

針管刺進皮膚,鮮艷的紅色液體注入試管。不多不少,正好二分之一。

萊恩斯收起試管,將安德烈手腕上的血跡擦去,“工傷,算你十二個金幣。”

夜晚,莊園裏燈火通明。

仆人做完了一天的活計紛紛回宿舍歇息。期間吵鬧聲中,不斷傳出興奮地聊天聲。

兩起謀殺,三位參與者。受害者一個是仆從裏緋聞纏身,性格孤僻的女仆,一個是仗勢欺人,花天酒地的釀酒師。而最終的兇手,竟然是德高望重的老管家。

其中秘聞對於終日沒有事情可聊的仆人們來說,是再好不過的談資。

他們咒罵管家,陰陽怪氣女仆,又或者幸災樂禍地說一句釀酒師活該。話到盡頭,還要感嘆一句他們天可憐見的老爺。

宅邸照舊在固定的時刻亮起燈火,女仆代替管家為西蒙點燃香燭。

西蒙打上午被警察詢問後就一直悶在屋裏,女仆猜想他家老爺一定是在為管家神傷,不可抑制地產生一種憐憫的心態。

“老爺,時間到了,早些睡吧。”

女人身上清淡的皂角和香料混合氣息遠比不得管家的書卷氣,西蒙輕微皺了眉頭,擡頭笑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女仆還想說幾句安慰的話,看到西蒙憔悴的神色又止住了,悄無聲息退出臥室。

屋子裏清凈下來,屬於女人的香軟,柔和地氣息很快褪去。香燭的火光搖動,西蒙站起身,打開書架,拿下一支人造血液。

甜膩的工業腥味沖進鼻腔,西蒙一飲而盡,煩躁地捏碎了裝人造血的瓶子。

“哢嗒”。

西蒙一驚,藏起手裏的碎片,扭頭看向聲音來源。

為了良好的睡眠狀態,窗簾嚴實地合著,西蒙飲下紅茶。把嘴裏人造血的惡心味道掩蓋,一把拉開窗簾。

已是深夜,莊園裏除了了巡邏的幾盞小燈以外沒有別的亮光,黑漆漆的天空伴著明亮的星和澄黃的月。

西蒙打量四周,沒有任何人影出現。他觀察窗戶,發現了聲音出現的原因。

玻璃窗戶邊角處紮了一把銀質尖錐,尖錐頭部刺入玻璃三分之二,力道精準,連裂紋都沒有。

後方把手吊著一只用紅色緞帶綁著的試管,新鮮的血液在裏面流淌,仿若鮮艷的花汁。

西蒙推開窗,用力把尖錐拔下。皮肉被燒灼的“滋滋啦啦”聲密密麻麻出現,飄散在夜色裏。

西蒙咬牙握緊銀錐,關緊門窗,拉上窗簾。

貼著把手處綁著兩張便簽紙。西蒙深吸一口氣,展開被卷折的紙張。

紙上是漂亮的花體英文,鋼筆墨水洇透紙張,字體邊緣顯得極其毛糙。

——忠誠而聰慧的神仆,神的賞賜已降臨。

——來神的領域。

西蒙看到這一行字,手顫抖著去拿試管。他打開封塞,醇香的味道刺激著鼻腔。

神血。

幾乎是瞬間,西蒙確定了暗紅液體的身份。

他塞上封塞,把試管珍重地放進貼身的內側口袋,把便簽的兩句話閱讀了一遍又一遍,在月色正好時出了莊園。

西蒙的身影消失在莊園。

在他身後,安德烈披著鬥篷,眼瞳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小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