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幹了什麽?

隋駟被柯銘扯著手臂,他恍惚站著,腦子裏一片空白。

他完全不清楚柯銘和錢賓究竟找喻堂說了什麽,只知道喻堂被刺激得病發,鬧到了報警,照片和錄像也傳得全網都是。

事情鬧得收不了場,他的粉絲會幹部集體辭職,粉絲群也全解散得幹幹凈凈。

然後……聶馳就打電話過來,給了他兩張法院的傳票。

一張是W&P替喻堂提起的離婚訴訟,他早知道會有這件事,雖然震驚抗拒,心底裏卻不是完全沒有準備。

哪怕是幾經周折挖來的喻堂,W&P的法務也不是拿來做這個的,原本不必親自下場,來管一個員工的離婚案。

可這件事鬧得太大了。

高輿論性高關注度,W&P在這個時候插手,既能體現對員工的人文關懷,也能樹立負責任的大公司形象,在這場訴訟裏大幅提升在公眾中的品牌好感度。

……隋駟甚至懷疑過,自己收到的另一張傳票,說他縱容員工在工作中受到暴力、霸淩、打壓員工薪資,之所以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受理立案,背後也少不了W&P的“高度配合”。

當初為了推動品牌推廣大使的簽約,工作室竭誠合作,甚至主動邀請了W&P派遣員工進駐工作室進行考察。

那些人究竟都考查到了什麽?

七天後開庭,公訴方到底掌握了多少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的證據?

“小銘……”

隋駟忽然醒過神,用力握回柯銘的手臂:“電擊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柯銘沒想到他會忽然問起這個,愣了愣:“什麽?”

“我以前的經紀人……錢賓。”隋駟說,“電擊喻堂的事。”

隋駟咬了咬牙關,向站在不遠處的幾個警員看了一眼。

剛才柯銘跌跌撞撞沖過來攔他,警員就想上來呵斥阻止,只是被聶馳暫時攔下了。

聶馳拿隋家的薪水,再不在意他的死活,也要維護隋家的風評。

他應當還有能說幾句話的機會。

“你不要摻進這件事裏來……也千萬不要把所有責任都推給錢賓。”

隋駟的語氣又低又急:“來的路上,聶馳和我說,這次試推行新勞動法的提案隋家也有份。不只是加害方,涉事的公司和工作室也要對受害員工負責。”

換句話說,一旦錢賓長期用電擊懲罰喻堂的罪證徹底坐實,經紀公司和隋駟已經解散的工作室,都再完全脫不了幹系。

更不要說……喻堂的身體受到了實質性的傷害,這已經遠遠超過了職場暴力霸淩的範疇。

聶馳能拖延的時間有限,警員已經走過來,向隋駟示意。

“你現在輿論不穩,需要公司幫忙公關維護。要是連公司都自身難保,才是真完了,知道嗎?”

隋駟盡力定了定神,說得飛快:“咱們都只是暫時拘留七天,等出去就沒事了。從現在開始,什麽都不要說,你還有機會……”

隋駟的話頭慢慢停下來,晃了晃柯銘的肩膀:“小銘?”

柯銘看著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隋駟像是狠狠踩了個空,胸腔裏多了個窟窿,心臟在冷風裏直墜下去。

接到聶馳的電話,他就再沒來得及碰過手機,後來到了警局接受調查,更沒有機會再看微博上的消息。

這段時間裏,柯銘的團隊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柯銘是已經……舍卒保帥,把錢賓徹底賣了嗎?

“我需要手機!”隋駟徹底慌亂起來,“我申請使用手機,我有急事,只需要五分鐘!”

警員聽多了這種要求,不為所動:“隋先生,請您先回到自己的拘留室。”

隋駟還要再說話,被“拘留室”這三個字敲得恍惚,不自覺晃了晃。

……

在來的路上,聶馳平淡地給他轉述了隋家願意參與推動這項法案、在提交書面意見時給出的理由。

“資本不止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那些在冷漠、貪婪、私心的驅使下,因為視若無睹而縱容的剝削,因為袖手旁觀而導致的傷害。”

“從享受到剝削和傷害所帶來的紅利那一刻起,那些本該做卻沒做的、本該阻止卻沒阻止的事,那些建立在他人痛苦上所獲得的利益,也將成為無法逃避的罪行。”

隋駟回頭看了一眼柯銘。

他的嘴唇動了動,再說不出話,肩背無聲塌下來。

他垂著頭,沉默著朝拘留室走了過去。

-

直播間裏,喻堂正慢慢和粉絲們說話。

這個稱呼或許已經不算準確——來直播間的,都是已經摘了粉籍的隋駟的前粉絲,就連這個曾經掛名隋駟工作室的直播間,也已經被平台換回了官方默認的初始設置,徹底抹去了原本的痕跡。

他想哄這些小姑娘們不哭,偏偏不在工作狀態時,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只能好好地聽話。給自己熱了杯牛奶,簡單做了點小餅幹當夜宵,在椅子上加了一個軟乎乎的腰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