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系統。”俞堂說,“閉眼睛。”

系統:“?”

俞堂及時擡手,遮住了系統的攝像頭。

下一秒,刺耳的警報聲尖銳震響起來。

系統嚇了滿屏幕的雪花點,它又緊張又想看,在俞堂的掌心團團轉了兩圈,扒著指縫把攝像頭小心湊上去。

光屏上的畫面一片混亂。

有人高聲喊,有人忙著打電話,救護車拉了笛開進來,亮著刺眼的燈。

柯銘垂著頭,被人軟塌塌攙起來,右手就跟著松開,掉下來了片染著血的鋒利碎玻璃。

他臉色蒼白,半條胳膊都是血,左手以怪異的角度垂折下來。

“宿主……”系統猶豫著問,“柯銘是想用這個辦法留下隋駟嗎?”

系統最近也學了不少,翻開《黑蓮花指南》:“用這種辦法,可以有效增加另一方的愧疚感,從而提升好感度,比如我們之前陰差陽錯……”

俞堂搖了搖頭。

如果只是想用尋短見的方式逼隋駟覺得愧疚,讓隋駟同意結婚,用剃須刀的刀片其實就可以。

但柯銘在嘗試比對過之後,沒有用刀片,而是直接砸碎了一扇玻璃。

柯銘想要的,不只是隋駟的愧疚。

系統愣住:“不是嗎?”

“柯銘足夠聰明。”俞堂說,“他很了解隋駟。”

隋駟當然不是不會產生愧疚。

他會愧疚,會自責,會因為自己給別人帶來的痛苦而感到抱歉,甚至比起一般人,在遇到這種事時會更後悔和無地自容。

——但這些愧疚、抱歉和無地自容,不會轉化為任何實際行動。

他只是沉浸在這樣的負罪感裏,然後“已經因為這件事無比痛苦了”這件事本身,就會成為他原諒自己的理由。

柯銘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些,他要的也不是隋駟的痛苦和負罪感,這些東西不能當錢花,不足以留住隋駟,也不能解決他們面臨的任何困境。

至於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不夠穩定,不夠可靠,不能產生利益,更沒有任何一點是柯銘需要的……

系統不解:“那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還有什麽事值得他下這樣大的血本,對自己下這麽狠的手?”

系統翻了翻柯銘的設定:“他的舞台類型是FunkDance裏的Locking,對手部動作要求很多,一旦割斷了韌帶——”

“一定割斷了韌帶。”

俞堂截了張圖,點開看了看:“如果不是割腳腕尋短見太奇怪了,他應該更想選跟腱。”

系統:“……?”

俞堂拍了兩下系統,又切出另一塊光屏,預先準備在旁邊。

柯銘想得很清楚。

不能跳舞不可惜,他馬上二十七歲了,即使沒有這次足以毀滅他事業和前程的沖擊,能留給他的舞台時間也已經不算太多。

與其等著體力和身體狀態一點點衰落,在無數群嘲裏撐到撐不住了再改行,還不如停在最巔峰的狀態。

他們拿到的劇本只到兩個人結婚為止,沒有更後面的劇情。但俞堂大略猜得到,就算沒有這次的意外,再過個一年半載,柯銘也會找機會讓自己不大不小受個傷,不得不“遺憾”告別舞台,向新的方向轉型。

……更何況在眼下的局面裏,這種時機稍縱即逝。

再早一些,網上的輿論風波還沒徹底掀起來,再晚一些,公眾的強烈憤怒就會被時間淡化。

柯銘無疑也想過救場,但現在的狀況,已經沒有任何再挽救的余地了。

“救不回來,只能越拖越糟。”

俞堂說:“柯銘的經紀人辭職了,經紀公司卷進新勞動法案,要進駐檢查組進行全面調查,也已經沒有多少余力替他周旋。”

如果柯銘再什麽都不做,等七天過去,一切塵埃落定,什麽都再來不及。

但冒險搏一把……說不定就還有最後一點機會。

系統努力想了想:“所以他必須出去……他是為了保外就醫,好提前出去?”

俞堂:“還不止。”

“還有什麽?”系統想不出,“到了這個時候,他說出的什麽還有人信——”

俞堂摸過遙控器,打開了備用光屏。

畫面裏,柯銘才被緊急送醫沒多久,就不慎被八卦記者和狗仔水泄不通攔住。

拘留所的陪護人手不夠,一時還不能徹底驅散開聚集的人群,被圍了個結結實實。

無數長槍短炮的鏡頭下,柯銘深埋著頭,他的手腕上還纏著繃帶,聲音格外低:“我替隋老師……向所有人道歉。”

……

拘留室裏,隋駟霍然起身,不敢置信地看著屏幕裏的畫面。

柯銘說出了所有的事。

柯銘承認了他們這些年的地下戀情,承認了隋駟是為保護他,為了分散公眾對他的敵意,才會和喻堂假結婚。

而喻堂這些年受到來自隋駟的冷暴力,也全是因為柯銘一直以來都嫉妒喻堂,是因為他,隋駟才會冷待喻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