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4頁)

“你要我說什麽?”

刑景山擡起手,吃力地擦拭著鼻間的血跡,“我還有什麽……”

那人再次走到了他的身邊。

砰——

連續三次襲上胸口的重擊,終於將最後一絲活力從刑景山殘破的肉體中榨幹。面色慘白地倒在泥漿中,他沒有再試圖反抗。

他也再沒有能力反抗面前的人了。

“你和林家的交易。”他聽到刑珹的聲音從頭頂上方淡淡傳來,”說。“

出口的每個字都淡然無比,卻如同利刃般直直插入了刑景山的心臟。

殷紅血絲沿著他的嘴角往下流,混雜著雨水和泥土流入領口中。盡管連呼吸的力氣都幾乎喪失,他依然掙紮著扶住樹幹,艱難地站起了身。

刑景山冷笑著看著自己的兒子:“你大可以殺了我。”

“我本來就沒幾天好活了。只可惜我死了,你的小小王國也要跟著完蛋。”

這一句話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靠在樹幹前,刑景山再次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不住幹咳的同時,他下意識擡起手舉在頭頂,試圖抵擋即將到來的踢打。

令他沒想到的是,預想中的痛楚並沒有來臨。

擡起手松了松領帶,刑珹點點頭,言語間帶上了一絲贊許。

“嗯,”他說,“繼續說。”

刑景山笑了。

“你不敢殺我,對不對?”

用手背擦去嘴角血絲,他反問站在面前的兒子,“你怕你的大好前途就這麽完了?”

看到兒子目光微沉,刑景山愈發肆意起來:“林家的秘密只有我知道,只有我活著,你才能和你包養的那個小雜……

面前的年輕男人擡起沾滿泥土的鞋底,朝著自己暴露在外的喉管,不疾不徐地碾了下來。

這一腳直接砸上了他的喉管,將他未說完的下半句話整個砸爛、砸碎,生生砸回了他的肚子裏。

從頭到腳完全失去了任何氣力,唾液、血液以及嘔吐物一齊從刑景山的口中湧出,先前極力維持的一點點尊嚴在這一刻,被徹徹底底撕了個粉碎。

鋥亮的黑皮鞋踩入泥土,留下兩道深淺不一的腳印。看著站在雨幕裏的年輕男人,刑景山臉上出現了短暫的怔然。

任著雨水從臉龐滑落,刑珹在大樹前緩緩蹲了下來。

直到這一秒,刑景山才真真切切看清了面前人的眼神。

這雙眼冰冷、血紅,沒有參雜著任何情感。

這是一雙瘋子的眼睛。

他差點忘了,他的大兒子,他最愛的阿珹,是個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患者。

這不是蓄謀已久的報復,也不是瘋病發作的征兆。

這是單方面的虐殺。

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刑景山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恐懼。

他想開口求饒,喉嚨卻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竭力張開嘴,想對面前這個沒有任何情感的人乞求一點憐憫,他想爭取一點時間,他想——

沒等刑景山張開嘴,刑珹收攏五指,不緊不慢地抓住了他緊貼在額前的白發。

抓緊發根,強迫著中年男人擡頭仰望著自己,他往下猛地一使力,將面前人的臉狠狠按進了泥濘的土地。

“咳咳,咳——”

腳下的泥土裏傳出刑景山沉悶的劇烈咳嗽聲,泥土慢慢侵入口鼻,幾乎令他無法呼吸。

被血氣堵住了喉管,眼前發黑近乎快要窒息。刑景山用雙手扯住面前人的西裝褲腳,掙紮著想從泥土裏擡起頭。

他聽到面前居高臨下的男人輕輕笑了一下。

然後,男人再次收攏五指,將他的頭重重往下按。

砰。

他想到了自己畢生經營的商業帝國,風雨過後,大廈將傾。

砰。

他想到了自己早逝的發妻。他不想就這麽與她重逢,太狼狽了。

砰——

他還不想死。

半跪在刑景山身旁,刑珹攥緊他的衣領,將他腫脹充血的臉拉到自己面前。

“還活著嗎,”刑珹微笑著問自己,“父親?”

“我愛你啊,阿珹。”

刑景山嘶啞的嗓音從喉嚨中漏出來:

“……我真的很愛你啊。你為什麽一定要這樣逼我呢?”

下一秒,他擡起了一直垂落在褲腿內側的手。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刑景山手裏出現了一把槍。

刑珹垂下目光,感受到了下頷傳來金屬的冰冷質感。

被槍口緊緊抵住下頷,他緩緩擡起了下巴,優美的頸部線條暴露在了中年男人的面前。

雨水沿著他白皙的喉結往下滾,滴滴滑落在刑景山不斷顫抖的枯槁手背上。

刑景山眼神迷離,失神地看著眼前的年輕男人。

如果有下輩子,我們不要再做父子了。

“一起走吧。”

指節扣住板機,他最後說,“再陪爸爸一程。”

一道閃電劃破雨幕,將一切映得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