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最終, 老夫人聞言,沉吟良久,忽而沖著阮氏道:“拋開莊子裏的仆人行事如何暫且不論, 打發去莊子上的人,歷來便是犯了錯去贖罪,而非享福的,便是遭了罪,也是理所應當的,阮氏,這些, 你可知?”

老夫人雙目精悍,面上喜怒難辨, 雙目掃過來,緊緊盯著阮氏的雙眼, 仿佛看到了她的內心深處似的, 令她無處遁行,壓根不敢與之對視。

阮氏心裏一慌, 當初,當初她們娘倆被打發到莊子上去, 本就是因著她們家安安害了六娘子染了天花, 老爺一時震怒, 這才將她們母子二人扔到了莊子上,此時,阮氏哪裏又敢反駁, 當即,只伏地瑟瑟發抖道:“賤……賤妾知!”

老夫人聞言,微微頷首,目光又緩緩從阮氏身上一一略過,見她性子軟弱至此,蹙了蹙眉,沉吟良久,方道:“世人慣會欺軟怕硬,主子軟弱無能便會養出些個刁奴,然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入府已有多年,竟然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想來,便是如今回了府,七娘子在你那裏怕也不得善終,如此,七娘子便暫且留在此處休養著吧,皆說為母則剛,待什麽時候你能護得住七娘子了,便何時來將人領回去,此事便權當給你個教訓吧,你且有無異議?”

什……什麽?

聽了老夫人此言,阮氏整個傻眼了。

老夫人要將安安留下,將她養在榮安堂?

那……那怎麽可以?

阮氏面上一急,女兒可是她身上掉下了的一塊肉啊,她是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這整整五年以來,是寸步未離,一日也不曾分開過,如今,要將安安從她身邊奪走,阮氏是萬萬不舍的,沒有了安安,她未來的日子該怎麽活。

當即,阮氏咬緊牙關,想要拼命磕頭求老夫人換個教訓處罰她,便是打她罵她將她關起來受罰,她都是願意承受的,可她不要跟女兒分開。

然而猛地一擡頭,目光對上了老夫人那雙深不見底的雙目,那犀利銳利的目光又令阮氏膽寒,想要拒絕,又有些不敢,想要求情,可是,嘴巴就跟縫住了似的,竟然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阮氏當即只覺得委屈得要命,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委屈到了頭,只用帕子拼命捂住嘴,竟跟個小孩子似的,坐在地上抑制不住竟然嗚嗚哭了起來。

老夫人見了眉頭一跳。

周媽媽見了,亦是又好氣又好笑,忙不叠過去一把將阮氏從地上扶了起來,好似安慰了幾句,不想,她卻是安慰,那阮氏竟然越發激動,再也忍不住了似的,竟然埋在周媽媽肩頭委屈得哭出了聲兒來,一口一個“媽媽”,弄得周媽媽險些有些招架不住了。

只見老夫人嘴角都在微微抽動了,周媽媽嘆了一口氣,耐著性子規勸道:“七娘子如今好不容易睡著了,是要將她給吵醒了麽?方才七娘子哭得厲害,嘴裏拼命喊著要姨娘,且快去瞧瞧七娘子罷,只是養在榮安堂,又不是往後不讓再見了,快去吧,去吧!”

果然,一聽到提到七娘子,阮氏便立馬轉移了注意力,趕忙抹了眼淚,微微抿著嘴,委屈巴巴的進了屋。

周媽媽跟著進往裏頭瞄了兩眼,只見阮氏拉著睡著了的七娘子的手,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那作派,就跟要生離死別了似的。

周媽媽出來,給老夫人重新沏了一杯茶,送到了老夫人手裏,笑著搖搖頭道:“阮姨娘這樣的,在這深宅大院中倒是不多見,跟個未知世的少女似的,倒也有趣。”

不過,說到這裏,周媽媽嘆了口氣,又道:“這樣的性子,能夠活到現如今,怕也是運道使然了。”

說到這裏,忍不住看向老夫人道:“方才老夫人還不曾拿定主意,眼下見了阮姨娘便立馬落定了,想來怕也是如此吧?”

周媽媽指的是將七娘子養在榮安堂一事兒。

老夫人揭開茶蓋,吹開了浮在水面上的茶葉,輕啜一口茶,忽而答非所問道:“阮氏是舒嵐買回來的,正經的良家子,聽說家裏頭的繡技曾經在寧遠縣頗有些名頭,也算是在殷實家境中嬌養長大的,若非雙親漸漸病故,姐姐們遠嫁,也不會淪落到被叔伯發賣到府裏為奴為妾的地步……”

對於那阮氏,其實老夫人是頗有些印象的,畢竟當年殷氏將人買回來是為給老五開臉的,買回來後,還特意送到榮安堂給她過目,知子莫若母,當初她一眼便瞧中了阮氏,見她膚白貌美,又羞澀靦腆,是老五那一眾鶯鶯燕燕的屋子裏少見的,她還特意過問了家世背景,算是較為滿意的,想著,老五鎮日在外頭鬼混,屋裏頭那些妖艷貨色一個比一個令人頭疼,如今來了這麽個良家的,若是他日得了個知心的漸漸著家了,倒也不算壞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