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山府

言昳忍不住想笑:之前他不還是挺勇的, 一副能把她給降服了的大男人模樣,現在知道他離了她連皇位都坐不穩,反而開始慫了。

言昳手搭在胸口, 惋惜道:“我進門的時候還想呢, 說要是我進了宮,必然要把這墻都給推了改成玻璃的, 這些太監全都換成美人仕女。可惜你沒給我這個機會。”

梁栩知道她是滿嘴胡扯淡, 但心裏又覺得, 她要是這皇宮的主子, 說不定真能幹出這種事。

他請她往榻上坐, 言昳終於將手中的細長錦盒放在桌案上, 道:“給你的贈禮。”

梁栩正要去拿,言昳按住錦盒蓋子:“不急, 等你登基的時候再看也行。否則我還要送兩份,太不劃算。”

梁栩心裏在意, 面上卻道:“從多年前,我記得山光遠就是跟在你身邊的奴仆……看來到現在也是。他侵吞保定等府, 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的控住了京師西側的要地, 想來也是你的主意。”

言昳路上因為有事要忙, 走走停停,山光遠急行軍拔營,比她快上不少。她一路行,消息就沒有那麽快,梁栩說的這些,還沒傳到她耳朵裏。

但言昳知道,山光遠雖然對物欲與權力沒有野心,但對於軍事上, 似乎有自己的規劃。

言昳端著掐絲琺瑯彩繪杯,細口喝茶,笑道:“你見誰敢拿總兵當奴才的。更何況,他若真統領直隸,也不只是總兵,算得上都督了吧。”

梁栩:“我當然覺得這是好事。他這是替我防住了要線,卞宏一如果想進京,是繞不開山光遠的。”

言昳知道,山光遠控河北,可不是為了襄護京師。

言昳用薄胎粉釉蓋子撥了撥茶沫,道:“大家都各司其職,對你來說沒有壞處吧。否則蒙循從關外到京師,勢力如此之大,就沒人牽制了,你難道會放心?”

梁栩其實很尷尬,他手中除了能用墻頭草般的京軍,就只剩下在倭地的一些動不了又遙遠的兵力。其余,北有蒙循,西有山光遠,南部魯地無人防護,東側天津水師還不知道想怎麽樣。

梁栩就想把各路靠譜兵閥堆在家門外頭,圍成四堵墻,最好把卞宏一和熹慶公主全給擋住。

……他這輩子還沒積蓄好力量,就在言昳的慫恿下早早把持朝政,又沒有公主的支援,如今就像個用積木圍住自己的小孩般,把自己能用的牌都給拉攏住。

倒也不怪他,大明朝的皇帝,已經有幾代都是這幅樣子了。宣隴皇帝的父親弱勢無能,皇權嚴重萎縮;宣隴皇帝沒聰明多少,但上台後為了抓權,有一種胡亂的耍狠,殺了那麽多兵將文官,曾有陣子人人怕他,到最後還是沒爭到太多權利;睿文皇帝就更不用說了……

言昳越來越看出來,梁栩腦袋裏整一套概念,就像個幾百年前的王朝中期的皇帝,他只需要擔憂娶哪個大臣的閨女不會讓外戚幹政,如何不顯山露水的讓朝中幾派勢力相互內鬥,如何平衡各方勢力來烹小鮮。

他的格局還在覺得六部的幾個高官,司禮監這幾個宦官,養心閣內的幾封書報,能夠抓住整個王朝。

言昳都不敢想自己老的那天,世界會如此變動;他卻覺得這王朝還能一輪又一輪的更叠下去。

梁栩肯定想,只要先把皇位坐穩,求助周邊也沒什麽,等到自己羽翼漸豐後再慢慢削弱蒙循、言實或山光遠這樣的兵將。

梁栩比前幾代強一些的是,他至少嗅到了點變革的味道:“你說得對。且我知道,許多富賈、兵閥當年支持我和姐姐,是想要求變,求權,求發聲。若是他們渴求的東西,我能滿足,他們怎麽可能還會去支持我姐姐。”

梁栩倒是很知道,一個八十分的男人和一個九十五分的女人,面對同樣的高位時,眾多投選者會給女人扣上一堆“不理智”“要顧家”“意志軟弱”的扣分項,自動把這個女人扣成不及格,然後把八十分的男人送上位置。

但她覺得梁栩都未必有八十分。

言昳微微頷首:“你是怎麽打算的?”

梁栩起身道:“比如和士子共進會合作,搞一些改革新政,從改稅率到變更法權,放開商貿限制,一切都可以商議。聽說大不列顛的皇帝,不也是這樣做的嗎?”

他這招對於拉攏吸收公主的大部分支持者來說,應該是很好用的。

言昳有意露出滿意的笑容:“那便是最好的。”

梁栩以為她扶持他上台,最根上的目的就在於此,剛掌了權,就要向她表態,又趁熱打鐵道:“這次要重新組閣,閣員擴充,也以推行新政為主,不如讓李忻暫任閣老之位。”

他顯然知道李忻背後的支持者是她,意思是說:內閣都可以交到你手裏。

言昳卻不要,她道:“你既然要跟士子共進會合作,這閣老還要是韶星津那邊的人才好,你可以去問問他的意思。李忻畢竟本就是新派士子,只要他還在閣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