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3頁)

“賭博無必勝,輕注可怡情,閑時來玩耍,保持娛樂性。”

中英葡三語並注,不可謂不提示到位。不過進出熙攘,除了初次造訪之人會對此有所感悟,其他的恐怕都已經是視而不見了。

相比於老賭王的聲名赫赫,葉漢這個名字顯然低調許多,似乎已經隱入了歷史的塵埃。柯嶼卻知道他是梅忠良——或者說無數賭鬼的偶像,影視劇裏常演的骰子聽聲辨點並不是誇大其詞,而正是他的絕活。

柯嶼想起自己小時候並不懂事時,也曾眼饞莊家搖骰的“英姿雄風”,學著一腳踩凳一手壓膝,把骰子在麻將桌上搖得嘩啦響,自以為很有派頭,被奶奶用柳藤抽了個皮開肉綻。

進入娛樂場大廳,今天的計劃卻不包括上牌桌,只觀察。所有賭廳都不允許拍照,黑衣安保無處不在,荷官也往往是一臉冷肅,兩人沿著角子機和牌桌閑看,氣氛比昨天送快很多。

百家樂是牌桌上最受歡迎的玩法,柯嶼注意到許多人都像商陸一樣,手裏領一張便簽紙一只鉛筆,記錄莊贏閑贏和路單。

“真的可以摸得到規律嗎?”百家樂三到八副牌,莊閑輸贏瞬息萬變,在這裏,人人卻都覺得自己可以成為數學天才或概率專家。

商陸講話聲量低沉平穩,“你覺得呢?”

柯嶼遲疑了一下,輕輕搖了下頭。

商陸提示他:“你要觀察看路單的、和不看路單的賭客的神態。”

柯嶼不得其法,但仍按照他的指示觀察了三桌,每桌駐足十分鐘。

扔籌碼下注叫牌越嫻熟的,記得越勤快,擡頭看屏幕牌路的次數也越頻繁。也有不少觀望者抱胸而立默聲旁觀,手裏俱是捏這樣一張紙。如果他們認定自己摸透了,或心中有一種強烈的直覺,便會加入牌局。

而不看的,多半有一種樂觀輕松的湊熱鬧神態,他們要麽懂見好就收,要麽輸幾把便毫無眷戀地起身。

當然也有不那麽瀟灑的。輸到近半,越來越頻繁地看前方高懸的電子屏,卻並看不懂所謂的大路中路珠盤路,便越發生出一股焦灼、茫然的神情。

“會看路的是熟客,不會看的是遊客。”

商陸許可地點了下頭,淡漠地說:“從新手到賭鬼的轉變,就在於覺得自己可以看得見規律,主宰得了概率。”

就跟買彩票一樣,新人心血來潮隨手買一張即走,常買的走火入魔每期記錄開獎數字。

“一旦開始覺得自己能主宰了,那就是真正的成了鬼。內地一些地下賭莊的殺豬盤就是這樣,一頭豬是不是養肥了,就看他下注時的神情——認真、又自信。這樣的人輸了,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癲狂,陷入不服輸。”

柯嶼想到昨天他在下注時,商陸也在記,但他的神情顯然漫不經心,仿佛只是順手而為,而且在柯嶼下注時也並不給出提醒建議。

柯嶼問他,商陸回道:“無聊。”

“……”

商陸笑起來:“我也在賭,只是沒有下注。錢的輸贏對我來說沒有刺激,我更喜歡跟自己賭。”

“押中了也不心癢?”

“嗯。”

柯嶼無語。沒有人可以拒絕這種運氣的、不勞而獲的誘惑,要是他在旁心裏猜中幾把,是一定會躍躍欲試的。

商陸輕描淡寫:“有一年跟幾個朋友去拉斯維加斯,第一天贏了一億兩千萬。”

柯嶼:“……”

“第二天倒輸五千萬。”

“……”

“這麽大數額要走信托,後來是我哥幫我付的,第二年才還上。後來被我媽媽知道,嚇得立刻飛法國來跟我住了半年,親自盯著我看我會不會有癮。”

柯嶼懷疑地問:“所以呢,有嗎?”

商陸無奈地拍了把他頭,“當然沒有。那兩天是我人生中唯一兩次上牌桌。剛開始覺得很無聊,不斷下高注,就是為了測試自己到什麽時候才會失控。”

“後來呢?”

“手氣到頂峰的時候,我把籌碼全部推了出去,差不多快一億,眨眼之間輸得一幹二凈——真的就是眨眼之間。”商陸笑一笑,“那一瞬間真懵了,我朋友說我在幾秒內眼神都是沒有聚焦的,冷靜下來後發現我的手在抖,每根手指都覺得很漲,好像血在倒流。”

柯嶼聽他描述的都快要忘記呼吸,“你太瘋了。”

“還好,後來又壓了幾次,輸到五千萬的時候我失去了興趣,就出去看秀了。”商陸陪著他走出大廳,“那年放假回國,我爺爺當時還在世,我爸讓他教育我,因為他知道我向來不怎麽聽他的話,但我爺爺一點也不緊張。”

“為什麽?因為錢多,再喜歡賭也不怕?”

商陸搖了搖頭:“不會,賭博是個無底洞,再龐大的家業、再富貴的家庭,一旦沾上了賭癮,不出十年,一定會徹底敗空。我們家雖然經營賭場,但過年玩牌都玩很小,真的只是小賭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