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5頁)

燈光打著,一只青筋鮮明的手臂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柔軟衣物,又慢條斯理地抖落開。

“轉過去。”

柯嶼木頭一樣跟著命令行事,乖巧地轉過身去,聽著商陸摘下浴巾扔在椅子上,又窸窣穿好。停了電,好讓把冬天停回了夏天。空氣悶熱潮濕,連一呼一吸都變得沉重有聲,柯嶼昏頭漲腦,忍不住回頭,“好了沒?”

商陸正兩手抓著T恤要往頭上套,身體的肌理都因為這一動作變得性感,覺得形狀線條和力量感都賁張得恰到好處,像某種慵懶狩獵的野獸。他動作停頓下來,無奈地微夠起唇角:“就這麽想看?”

手電筒的燈光都抖了,柯嶼垂著視線:“看個屁!”

商陸笑了笑,終於把T恤穿好,經過的時候順手擼了把柯嶼的頭發:“小島哥哥,你挺純的。”話音落下,屋內陷入漆黑。商陸遲疑地:“……喂?”

柯嶼咬著煙從他身邊從容經過:“自己待著吧。”

腳步聲由近及遠,聽著像上樓了。商陸緊張地吞咽一口:“柯嶼,別鬧。”

沒人理他。

柯嶼抱臂倚在樓梯轉角,看著商陸被困在黑暗中遲遲不敢走動一步。半晌,商陸似乎是確定了柯嶼已經離開,伸出手試探性地向身前摸索了一下。摸了個空。他身前空空如也,連可以讓他抓讓他扶的東西都沒有。

柯嶼籲了口煙,饒有興致地垂下手撣了撣煙灰。

商陸摸不到東西,猶豫了一下,往前走出。一步,兩步,三步……砰,腳尖踢到了什麽桌腿。柯嶼明顯看到他受驚般地一抖,繼而徹底站住了,只是扶著好不容易摸到的桌角站著,乖巧地一動不動,像抓住了什麽了不起的救命稻草。

視線居高臨下,給了柯嶼一種錯覺。

仿佛,快一米九的商陸看著像個孩子。

分秒的流逝把靜默拉長。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久到一支煙燒到了盡頭。站著不動不像是商陸的個性。柯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臉色一變,扔下煙蒂匆匆奔向他:“商陸!”

湧出的擁抱沖動到頭來還是被硬生生遏制住,他一把握住商陸的手——冰冷得可怕。一個剛洗完澡出來的人,是不應該這麽冷的。

商陸很輕地顫了一下,好像做了一場夢剛醒,遲鈍地牽起唇角,無聲地笑了笑。

柯嶼更緊地握著他,感到他掌心冰冷的潮濕。那都是他剛剛出的冷汗。

商陸看不見,可他看得見,他明明看得見商陸的眼睛本能張大,卻什麽影像都捕捉不到的倉皇茫然。

“對不起。”

“——別開燈。”商陸出聲制止,順著胳膊一把將柯嶼緊緊抱進懷裏,耳邊聽到一聲吃痛的悶哼。

胳膊瞬間松了些,卻並不放人。商陸低下頭,眼裏什麽都看不見,僅憑呼吸讀取柯嶼的存在。他低聲問:“背上的傷還沒好?”

柯嶼頓了頓,“好了。”

“那我……”商陸的話沒說完,只有兩只胳膊重又用力地、越來越用力地箍住他。柯嶼只是一瞬間的僵硬,但到底沒有掙紮,順從地被商陸緊緊地擁住,胸膛相貼,頸側被埋進他英俊的臉龐。

“怎麽這麽怕黑?”柯嶼輕輕地取笑,手貼上他的後背。

聲音悶著,輕描淡寫:“小時候有個家政阿姨的小孩夭折了,她覺得命運不公平,就把我藏了起來。”

“藏了起來?”

“嗯,藏在家裏樓梯間的地下室裏。”

“後來呢?”

“不記得了,我大姐說,警察把我找到時,我正睡著。”

柯嶼彎起了唇,“幾歲的時候?”

“四歲。”

“好乖。”

商陸聽著有些郁悶:“後來一直做噩夢。”

“夜盲症跟這個有關系?”

“不是,這個是先天的。”

“上次跟我一起關在衣櫃裏,你怎麽沒那麽緊張?”

“因為你在。”頓了頓,“因為知道你在身邊,模模糊糊還能看清你的臉,也就不緊張了。”

柯嶼被他抱出了汗,動了動:“是不是抱夠了?”

商陸答得飛快:“不夠。”

“弟弟,”柯嶼戲謔,“雖然今天是我做錯了事,但也不是你得寸進尺的借口。”

商陸只好依言放開他。柯嶼用燈光照著,陪他回房間,而後在四處櫥櫃裏翻找了起來,半晌,真找出半截紅蠟燭,“好了,不用怕了。”用火機點燃,又去樓下找出了燭台,立在了商陸的床頭。

“這可是我奶奶求神拜佛用的蠟燭。”柯嶼開玩笑,火紅的燭光跳了跳,他的笑有一種淡漠的溫柔。

商陸低聲喚他:“柯老師。”

“嗯?”

“如果有一天拍愛情片,我想把停電的這段放進去。”

南方冬夜的悶熱潮濕,台風前的山雨欲來,跳斷的電流,縈繞著香氛的浴室,一盞打著的手電筒,一個靠著門框抽煙的男人,一種欲蓋彌彰不說話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