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2頁)

“很漂亮。”柯嶼禮貌性地在門邊掐滅煙,仿佛怕香煙唐突了這些開得很好的月季。

“季羨林寫過一篇文章,《自己的花是給別人看的》,他在德國遊學,看到家家門前窗口都有種花的熱情。其實寧市也一樣。”

“是嗎?那篇文章怎麽寫的?”

“記不清了,”商陸回憶了一下:“在屋子裏的時候,自己的花是讓別人看的;走在街上的時候,自己又看別人的花——大概是這樣。”

“有道理。”

“寧市有它的魅力,像這樣的城中村,不了解的人覺得這裏就是泥潭深坑,但是走在路上的時候,偶然一擡頭,也許哪個黑色的窗口就會探出一株開得很好的三角梅。”商陸指著其中一張躺椅:“柯老師,麻煩你去那裏——可以抽煙,就當作自己的花園。”

“飛仔是養花的人嗎?”柯嶼問,用談論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的語氣。

商陸看著他的眼睛:“他會的。”

柯嶼在剛點燃的煙霧中笑了笑:“我記住了。”

門被敲響,阿嬤拿過來兩罐啤酒。拉環打開,氣泡聲讓人好像回到了夏天。

夕陽曬著啤酒,柯嶼躺在躺椅上,抿著煙仰頭看著天空,眼睛眯起,唇角沒有用力的痕跡,但在鏡頭裏仿佛是帶有一點愜意的。他想,在這樣的黃昏底下,大約飛仔也是自由的。

一條過,商陸收起雲台和手機。柯嶼聽到掌聲,回頭看,見商陸慵懶地給他鼓掌:“柯老師,恭喜殺青。”

掌聲響在安靜的露台上,“殺青”這個詞讓柯嶼覺得身份倒錯,恍惚回到了片場。“好有儀式感。”他跟著一起輕輕鼓掌:“是不是少了捧花和蛋糕?”

他是揶揄,但商陸認真“嗯”一聲:“對不起,沒來得及。”

太陽還沒有落下,月亮倒已經升了起來,日落燒了晚霞,到末尾,凝為柯嶼鼻尖上的一點旖旎顏色。他在這樣的霞光中偏過頭來,有些好笑地說:“倒也沒到要說對不起的程度。”

明明掌鏡時那麽說一不二,怎麽又這麽認真乖。

“本來是要準備的,但是包括今天的拍攝在內,都是意料之外的狀況。”商陸頓了頓,在晚風中說,“柯老師,我要走了。”

柯嶼嘴角的笑凝住一瞬,又了無痕跡地溫和抿開:“這麽快。”

“我有個朋友受傷了,我必須去看他。”

“看來是很好的朋友。”

“是,很重要。”

柯嶼從椅子上撿起外套慢慢穿上,不知道說什麽,便順著社交禮儀說:“祝他早日康復。”

循著樓梯下到一樓,阿嬤坐在堂前的八仙桌上,正在扒豆角。商陸從口袋裏摸出一沓錢遞到她手裏。他沒數,柯嶼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只覺得他明明自己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竟然還挺大方。

“說好了,素材只允許自己練習,就算剪出了成片也不能對外分享。”柯嶼舊話重提:“否則——”

“否則就告到我有錢女朋友也傾家蕩產的程度。”商陸幫他把話說了,問:“所以呢,是多少?”

柯嶼順口說:“一百萬。”

商陸漫不經心地回:“那她完全賠得起。”

柯嶼看他一眼,從他身上看到某些紈絝的影子,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五百萬。”他黑心加碼。

“五百萬?”商陸重復了一遍,“你確定?”

“怕了吧。”柯嶼用手背拍拍他心口,仗著自知年長而明目張膽地輕佻:“弟弟,要好自為之。”

弟弟並沒有被他的輕佻唬住,反而握住了他的手腕:“你說的。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