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兔子小姐蕾蒂

希爾德和奧斯卡是分別離開的,到了路邊各自開車回去。

路過加油站時,希爾德想起奧斯卡說過要給同事的車加滿油,於是就在加油站停了一會兒。

他始終有種被人跟蹤的感覺。

是那些流落街頭無家可歸的殺手仍然不死心嗎?他覺得有必要更警覺一點,甚至認為不該就這樣回到奧斯卡的家裏,為那個原本溫馨美滿的家庭帶來意想不到的危險。

他們已經和白獵鷹結成“同盟”,在“剃刀殺手”的案子了結之前,不但可以互通消息,必要時還能在行動上配合合作。奧斯卡在這件事上出乎意料地沒有那麽多自我拘束,或許是因為他對麥克的信任並無條件限制,而麥克也以自己的方式給予他值得信賴的回饋。

希爾德忍不住想,自己能比麥克做得更好嗎?他是否也能得到奧斯卡無條件的信任。

加完油,他把車還到警局的停車場,發現奧斯卡的車停在顯眼的地方等他。

“還有三小時才天亮,我想回去看看莉莉。”

這是合理的要求,那個小女孩有種令人充滿活力的神奇本領,作為父親,奧斯卡很難抑制住去看望她的念頭。

“我就在辦公室等你。”希爾德說。

“為什麽?你不想見她嗎?”

當然不是,只是他害怕。

上了奧斯卡的車,希爾德一直凝視著後視鏡,將近淩晨的警局外冷清空曠,偶爾有警車出入也並不顯得緊急。

“你覺得潘克有嫌疑嗎?”奧斯卡忽然問。

“我只見過他一次,看起來他是個盡心盡職的好警察。”

“他確實是,可我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去找職業殺手幫忙復仇。所以想聽聽你的看法,總的來說在這件事上你是個局外人,可以以旁觀者的眼光更理性地看待問題。”

“他的妻子是怎麽死的?”

“失血過多,死得很慘,身上全是刀傷,臉也被揍得面目全非。最後兇手以為她死了,就奪門而逃,她從廚房一直爬到客廳,想去打電話報警。”奧斯卡語氣平靜,是以警察的口吻在訴說這件事,“遺憾的是,不管她是否拿到那個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是否撥通了報警電話,都已經無法避免死亡的結果。”

“如果是你呢?”

“我?”

希爾德不想舉這個例子,但心中的不安讓他無法控制地想知道答案。

奧斯卡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問,如果我的家人被這樣殘害,司法不能為她們報仇的話,我會不會選擇自己去復仇?”

是的,很抱歉。希爾德想知道他會怎麽做。

如果只靠正義的力量無法讓最愛的人安息,是不是就能用另一種方式?

——我可以找到殺害你弟弟的兇手,我還可以讓你親手殺了他。

那我要做什麽?

——只要你成為我的搭档就好,這個世上有很多為非作歹的人,多殺掉一點,像你弟弟那樣無辜的人就會更安全。

他是個騙子,他只想要一個忠於自己的殺手。

但是希爾德自始至終也沒有想明白,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路可走。可以就這麽算了嗎?忘記丹尼爾的死,忘記殺害他的兇手。克雷爾·潘克警官可以忘了妻子的慘狀,繼續當一個警界之星除暴安良嗎?

其他人是怎麽想的?波比呢?

突然之間,希爾德的心臟像被巨錘擊中一樣沉痛起來。他不由自主地抓住胸前的衣服,臉色蒼白地看著窗外。對啊,波比不會選擇這條路,有的人永遠都不會選擇歧路,哪怕那條路可以走得更輕松。

“我有個故事想告訴你,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奧斯卡說,“是一個叫68號殺手的人。”

“沒有。”

“案子發生在十幾年前的另一個城市。如果你那時還沒當上警察,可能不會聽到太多關於他的傳聞。這個名叫康尼·納爾森的人在短短兩年時間裏,連續殺死了68個人。他把死者的屍體埋在家附近的山林裏,警方找到他的時候,從房子後面的樹下挖出了累累屍骨。”奧斯卡說,“他被控68項一級謀殺,最終判處9次終生監禁和2320年有期徒刑,你認為這是正義得到伸張,罪惡應得的下場嗎?”

希爾德無法回答,他聽出奧斯卡語氣中隱含的並不是正義伸張、罪有應得的褒賞。

“康尼·納爾森在監獄裏服刑,有單獨的牢房,一個臥室一個起居室,可以看書、看電視,甚至還能玩遊戲。他過得舒適又自在。因為覺得太無聊了,他向政府投訴監獄不人道的精神和身體損害。這個投訴竟然被受理了,最後監獄改善了牢房環境,為他增加了一台健身器。”

怎麽會有這種咄咄怪事?

每一項罪名都有一位受害者,每一段刑期也意味著一次正義的懲罰,可到頭來,兇手卻在寬松的環境裏享受生活、安度晚年。那些埋骨在樹下的死者之靈該如何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