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雕塑者

“然後呢?”櫃台裏的大塊頭雙手撐著桌子,居高臨下地問,“你們有線索了嗎?”

“不能算線索,只能說從別人那裏得到一點建議。”

艾倫從貨架上拿下一把長柄斧,摸摸弧度優美自然的握柄,手感和重量都剛好,砍木頭一定又省力又好用。他放回去,又看起旁邊的錘子。

安東尼·阿姆斯特朗從櫃台下拿出兩個玻璃杯,給坐在面前的麥克倒了小半杯酒。他看了一眼通向二層的樓梯,輕聲說:“艾麗不讓我喝太多,不過招待客人的時候例外,你要不要買點什麽?”

麥克笑了笑,轉頭問艾倫:“你想買點什麽回去嗎?”

“不要。”艾倫一口回絕,“他又不靠賣這種東西賺錢。”

“怎麽會呢?這些工具很好用,每個人家裏都應該有一套。”安東尼說,“當武器用也很順手。”

“說正經事,露比最近到底有沒有找過你?”

“沒有,嚴格說起來,我們應該是競爭對手,我賣軍火,他也賣軍火。我賣得比他早,結果他在繁華的商業街上開了一家正軌槍店,而我還在這裏和慣偷、詐騙犯、黑幫分子混在一起。”安東尼氣憤地說,“他甚至還有了個健健康康的小兔崽子。”

“這麽說,他失蹤了你應該高興才對。”

“至少有七分高興。”

“還有三分呢?”

“還有三分是擔心。”

“擔心什麽?”

“當然是擔心變化。雖然我很不情願這麽想,但是很多人的想法絕對和我一樣。露比·特羅西是個情報販子,他的父親安格斯·特羅西也是這一行公認的專家,所以特羅西家族被賦予的使命就像一個容量無限的樹洞,傾聽了數不清的國王長著驢耳朵的秘密。你明白嗎?這項天賦的使命最後呈現出一種詭異曖昧的狀態,有點像勢均力敵的兩方在拔河,無論輸贏,所有參與其中的人最後都會載個大跟頭。”

言下之意,輸贏不只是字面上的意義,輸贏也意味著生死,有的人希望掌握秘密的人永遠消失,有的人希望他一直活著堅守彼此的約定,以免秘密再落入他人之手。露比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扮演的角色,為了自身安全,他也始終保持著這種安東尼所說的“詭異而曖昧”的拔河狀態,並且確保不讓任何一方有壓倒性勝利的可能。

“一旦維持平衡的人不在,隨之而來的混亂和無序在所難免,誰都有可能成為動蕩和變化中的犧牲者。”安東尼很少這麽正經地說話,尤其是話裏不帶幾個臟字就很難表達情緒,他說,“穩定很重要,可不是人人都有能力在風浪中保持平衡。”

“托尼,我告訴你露比失蹤的消息不是為了讓你誇他有多能幹,你們不是對手嗎?”

“臭小子,我們當然是對手了!光明正大地打贏對方才叫對手!搞暗算綁架是他媽的下流爛事。露比倒黴我確實很高興,可不代表我會為那個耍小聰明的混蛋綁匪叫好。”

“我就知道你們之間有感情。”

“胡說八道。”安東尼暴躁地說,“當初把戈登家族搞垮的也是他,發生了太多事,這裏已經不是以前的奧克塔維爾小店了。他真是我命裏的禍害,快說!你們到底打算怎麽找到他?”

“露比留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傑米·卡爾的名字。”麥克把紙條放在桌上,讓安東尼能看清楚上面的字。

“這不是他的筆跡。”

“我們認為他出門是為了見委托人,因此這個叫傑米·卡爾的人多半是委托目標。”

“現在還有能讓他親自出門去見的委托人?”

“沒準他只是順路。”艾倫說,“比如去超市買尿布什麽的。”

麥克說:“露比在紙條裏夾了報酬,讓撿到的人能去內麗小姐槍店通風報信,我不認為這是他驚慌失措下的無心之舉。”

“肯定不是。”安東尼說,“你什麽時候見過他驚慌失措,以前……”

“托尼。”艾倫打斷他的話。安東尼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他為什麽要插嘴。

“哦,好吧。”他轉回正題,“你們是想說,露比在去買尿布的路上遇到了襲擊,挨揍的一瞬間,他那聰明絕頂的小腦袋靈光一閃就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所以,他的失蹤和這個叫傑米·卡爾的家夥脫不了幹系,對吧?”

“沒錯,就是這樣。”艾倫說,“因為如果我們用正常人的思維方式去看待這件事,會發現他死定了。”

“所以你們就妥協了?打算用露比那套全知全能的變態方式來思考問題?”

“他想要我們去找傑米·卡爾,我們就去找。”艾倫說,“如果我們錯了,那也是他的錯。”

“真方便。”安東尼說,“要是能下注就好了,我也想看看他整天掛在嘴邊的接近完美到底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