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3/4頁)

江晏遲低頭思忖片刻,又看向許邑:“我還有些話想私下同小侯爺說。不知侯爺可否行個方便。”

“那是自然。”

許邑目送著江晏遲往祠堂的方向去,眼神漸漸深邃,分明是半點醉意也沒有。今夜還得回侯府裏去,便將兒子許承堇招了來:“北匈那便叫姓余的整合了寧遠王舊部去打,翻不出天。今夜把純牧打發到平連郡來,萬萬不可教他再溜去上京城。”

“父親,這情形我怎的看不懂了……眼下寧遠王戰死,只怕這場奪儲紛爭,陵城郡王勝算就不大了。江晏遲此時出現在北境,實在試探我們許家的態度?”

許邑搖頭。實際上,他眼下更為關心的並不是此。

“我一時也摸不透這小太子的路數。但是總歸純牧不能再進上京城,給我把他看住了,不許再靠近那個姓楚的。”

***

祠堂裏,許純牧雙手被捆著,跪坐在堅硬的石板上,眼前青煙裊裊有些嗆鼻。

入秋的北境深夜裏偶爾會飄下小雪,落在屋檐處凝成次日清晨的薄霜,點綴這一望無垠的冰原寂寥。

許純牧從不怕冷。

可眼下,卻只覺得冷。

身後傳來煢煢足音。

“許純牧。”

江晏遲反身將門扉合上,將人都遣散了,半蹲著湊近他的左耳,聲音裏帶著幾分危險,“你知道楚歇的身份是不是。”

見他始終沉默,江晏遲將聲音壓低幾分,像是提防著隔墻有耳:“許承堇知不知道,許邑呢?”

“他們不知道。”

江晏遲眼裏的狠光收斂幾分。

“把這個秘密給我帶進棺材去。永遠,不要對任何人說出他的身份。尤其是許邑。”江晏遲看到許純牧偏過頭來,眼光清冷而夾雜著些許疑惑,問出一句“為何”。

江晏遲心想許邑果真將許純牧疼得緊,這麽些年了,那樣一只雷霆果敢的豺狼竟還真養出這樣正直不阿的孫兒來。

他好像對往事並不知曉得多。

也是,許家堪稱永安之亂最大的受益者。從小小守城副將一躍而為鎮國君侯。

那些肮臟的往事,怎會讓他知曉。

“當年月氏破韶野郡,沈將軍因部下投誠而被俘,麾下三萬精兵盡皆被屠。也因此被擒拿歸京。”

江晏遲咬緊了牙關,揪著許純牧的衣領一字一句道:“那個投誠的副將,就是彼時的韶野駐軍副將,許邑。他是宣和帝插在沈家軍裏的一顆硬釘子,你們許家的榮華就是靠著他當年的背叛得來,韶野屠城三日血染黃沙,許純牧,你以為許邑這樣的人會保楚歇?他若知道楚歇是沈家後裔,只會怕極了他得勢尋隙復仇,怎能還給他活路?!”

一手推搡,許純牧倒地難起。

手肘撐著冰冷的石磚地,覺得本就淒冷的寒夜,更刺骨了。

爺爺他。

不,不可能。

“不是的。不會的。”許純牧手捂著頭,整個人忽的蜷縮起來,“爺爺他是這世上最忠勇的,是非分明,他說過,他說過……”

“你是許家的子孫,是他的親孫。他對你自然百般維護,恨不能為你將一切前路鋪好。他對於你而言是庇護的大樹,對楚歇而言就是追命的惡鬼!你還敢將他偷偷擄來北境,誰給你的膽子!”

江晏遲聲音壓低著,可字字恨極,仿佛恨不能將許純牧皮肉撕咬開來。

許純牧心口像是被一把冰錐攪弄過。

爺爺,害死了阿歇的父親。

怎麽可能呢。

“當年的永安之亂,就是宣和帝為了登上帝位,不擇手段地借外敵造勢,削了西北兩境過盛的兵權,又害死上京皇帝與舊太子。兵行險著成王敗寇!沈棄安保的是那正統舊太子!他若活一日便可戍守邊境一日,教三胡虎視眈眈卻不敢前行一步!若當年沒有錯信你的許邑,沈棄安從韶野之戰中大捷,根本不會有永安之亂,大魏將永不城破!”

許純牧心口哽著一口氣,隱隱覺得肩胛處的傷痛更甚。

仿佛連著心肺,一抽一抽地疼著。

“沈棄安沒有叛國。”

“你爺爺許邑,才是叛國的那個。”

江晏遲掐著許純牧的肩胛骨:“永遠,不要再碰楚歇的事情。許純牧,你根本保不了他。”

許純牧好似終於找回一點意識,他嘶啞著反手將江晏遲推出去,“他在北境沒有活路,難道在上京城就有嗎!”

“與他相識十數年的趙煊要將他鞭屍三百,說背叛就背叛。過往也曾敬讓三分的江景諳一見他失勢便恨不能摘了他的腦袋。忠臣恨他,奸臣怨他……就連你這個被他一手扶持上位的太子,又何嘗不是日日都想殺了他!”

江晏遲一手撐著墻,一縷鬢發自額角垂下。

是啊。

他也曾那麽想殺死他,甚至只差一點點,就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