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大爭(46)(第2/6頁)

明眼人都知道赭平是棄車保帥,把當初負責執行搶奪染料鋪的奴仆拋出來,搪塞燕城王的責問。

然而,對於受盡了苦楚、根本看不到一絲希望的百姓而言,這一點公道已經足夠了。

沒有人指望赭家的貴人會為此付出代價。

赭平一直站在老者的身邊,做小伏低地哄著陪著,又是羞愧著紅臉,又是難受地流淚,他就像是侍奉自己的父親一樣,對老者無比親昵恭敬,深表同情愧疚。

現場殺死了管家之後,赭平又奉上一盤足有二十斤的馬蹄金,哽咽著說:“下仆作惡,使老人家飽受辛酸艱難,這些是我家給老人家一些奉養,唉,也實在是微不足道,難以補償萬一。那鋪子即日起就還給老人家,只是……老人家的佳兒佳女是回不來了。若是老人家願意,我家可以為老人家收養一雙幼子,供給衣食,為老人家頤養天年。”

聽人提起自己慘死的一雙兒女,老者眼淚滂沱,哭道:“我要你這金子有何用?我不要!”

赭平也不顧身份體面,噗就跪下了,抱著老者跟他一起哭,哭得比老者還傷心。

謝青鶴聽見阿東在背後小聲嘀咕:“這臉皮,城墻拐彎都沒那麽厚。這要來個不知內情的,只怕以為他抱著祖父哭親爹呢!”旁邊不知道名字的衛士,也跟著阿東冷笑了一聲。

看得出來,燕城王的衛士都有著很質樸的正義感。他們能看穿赭平糊弄老者的把戲,也對赭家棄車保帥的行徑非常不恥。然而,面對赭家的把戲,正義感沒有任何用處。

當初赭家想要搶奪侵占老者的染料鋪子,赭家主子不可能親自執行,只能讓下人去辦。

如今事發,赭家翻臉不認,推出管家頂罪。這個時代主仆之間的關系非常緊密,仆人為主人舍命被視為理所當然,赭平帶了管家來認罪領死,管家不止沒有喊冤,他連遲疑都沒有就這麽死了。

赭家賠出了管家這一條命,若苦主老者覺得不能平憤,赭家甚至可以賠出當初作惡行兇的奴仆更多條命,但,不管丟出多少條“賤命”作賠,當日的惡行都與赭家主人無關。

說破天去,赭家也只有一個罪名,治家不嚴。

現在身為苦主的老者已經被赭平籠絡,默認了此案終結在管家身上,旁人還能說什麽?

燕城王懶得看赭平在一邊如何籠絡老者,繼續聽下一個百姓來申告冤屈。

那邊赭平也有些摸不清燕城王的套路,抱著老者哭了許久之後,好說歹說,跟老者說明白了贈金養老之事,鋪子還給老人,馬上就可以住回家去,收養的孩子可以去赭家讀書認字雲雲。以後赭家包辦老者的養老送終,連□□的婚喪嫁娶也都一並包圓……

赭平故意把供養的條件大聲宣揚,確保燕城王能夠聽清楚:“老人家,你若是也答應,要麽我就送你家去?我帶了車來!”

老者攔住在一旁發牌子的纘纘,深施一禮:“女郎,小人要向王爺禮拜告辭。”

“老人家稍等片刻。”纘纘領著老者往前邊排隊。

前一個老嫗申告完畢,被纘纘領去裏邊整理口供,老者就上前磕頭謝恩。

燕城王問道:“金子你接了,鋪子你也領回去了。此事就不再追問了?”

老者顫巍巍地磕頭:“王爺深恩,小人無以為報,只待來世結草銜環,為王爺鷹犬牛馬。”

“這天下既然還姓妘,就是我該當的。”燕城王揮手示意老者可以回家去了。

眼見事情都擺平了,赭平腆著臉跟著上前施禮:“小人也要代家中多謝王上垂問,方才揪出這麽一根禍害良善的大蛀蟲,清理了門墻。”他很恭敬地給燕城王磕頭。

燕城王勞累一天早就憔悴得不成樣子,做什麽都有些心不在焉,這時候斜著眼睛瞥了赭平一眼,坐在一旁的謝青鶴都能感覺到這股朝著赭平呼嘯而至的殺氣。

赭平被盯在當場不敢動彈,呼吸都跟著他謹慎的目光變得淺薄瑟縮。

“管家所倚仗的是你赭家的勢,赭家仗的又是誰家的勢?”燕城王問道。

赭平已經感覺到不妙,冷汗從額上津津而出,根本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燕城王也沒打算聽他的回答:“你的姐夫姓王,是王琥的兒子。赭家仗的是王家的勢。王家仗著誰的勢?王琥的姐姐是宮中貴人,王琥的女兒是東宮正位,王琥侍奉多年的主人,是天下之主——王家,仗著的是天家之勢。”

“此惡賊之於你,則如你之於我。仗勢欺人,淩虐下民,罪大當誅。”

燕城王看著赭平的眼中沒有一絲溫柔,冷冰冰地下了命令:“殺了吧。”

這命令把所有人都驚呆了。

誰也沒想到燕城王這麽剛烈,對著赭平說砍就砍。說到底,當初侵占染料鋪的人是誰?策劃那麽多惡毒計劃,打死老者兒子,強娶老者女兒的人是誰?這些都沒有查實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