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溺殺(26)(第2/9頁)

難處在於李常熟出門就帶著十多個下人,現在堵在家門口,將去路堵了個水泄不通。

這些人除了一個車夫常年在家裏服侍,其他人都是李常熟在米鋪的夥計,平時跟著李常熟運糧跑商,蔣元娘不說支使,見都沒怎麽見過。她來時還覺得前呼後擁極其風光,現在才知道頭疼。

蔣元娘琢磨對策時,謝青鶴就像是全然不知事的蠢貨,聽信了大姐夫的說辭。

“那可怎麽辦?大姐夫,你可要救救我。”謝青鶴滿臉驚慌,裝得挺像。

蔣元娘就似吃了個蒼蠅。只是弟弟給她喂蒼蠅的時候太多,她都吃出了經驗。顧不上跟弟弟掰扯,她趕忙說道:“我看這地方是待不得了。快快,姐姐給你雇一艘船,你快回羊亭去。”

李常熟哪裏肯放謝青鶴離開,說道:“盡說玩笑話。這都大年三十了,江上哪裏還有船?”

蔣元娘不肯讓弟弟跟著回李家,更不肯讓李常熟派人送弟弟去鄉下。這會兒被李常熟截斷了去路,她有些慌不擇途,說:“無非是花些銀子,碼頭的喬三兒是隔房的表親,這個忙他是要幫的。”

李常熟笑吟吟地說:“鋪子裏正月不開張,家裏的糧船就飄在江上。就叫糧船跑一趟。無非是船大些要從縣裏繞一圈。”他居然還敢去威脅蔣元娘,說,“娘子連為夫都信不過了嗎?我做姐夫的難道還能與外人合謀害了自家內弟不成?”

蔣元娘哪裏肯答應。這船是那麽好坐的麽?李常熟只要安排好船工水手,將弟弟謀害之後,說弟弟不小心跌江裏,或說船翻了,她能找誰說理去?

可她也不敢明著撕破臉,若是逼得急了,李常熟帶著十多個人,她也打不過。

“那船……那麽大的船,為他一個人興師動眾的,傳出去……家裏大郎、大郎媳婦,只怕又要不高興了。那要不,就讓弟跟著回家住兩日。安家再是囂張跋扈,應該也不敢……家裏來害人吧?”

蔣元娘被逼無奈,只能把弟弟牢牢拴在身邊,以策安全。

李常熟的目的就是按下此事,絕不能外泄。

悄默默殺個人,只要做得不動聲色,民不舉官不究的事,埋了也就罷了。

但是,如果鬧得滿城皆知,官府就不得不過問了。憑著李常熟在相鄰幾個縣的人脈,官司肯定不會輸,可是要往衙門裏填塞多少銀子,實在說不好,他也不想落得傾家蕩產的地步。

蔣元娘不敢翻臉,怕李常熟翻臉。

李常熟同樣不想把事情鬧大了,代價太大。

夫妻倆都不想翻臉,蔣元娘是怕丟了性命,李常熟則是不想花太多錢,各人手握的籌碼不同,底線自然也不一樣。如今仍舊是李常熟掌握著局面,他覺得蔣元娘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蔣元娘提議把蔣英洲帶回李家,也算是正中李常熟下懷。

李常熟很誠懇地看著謝青鶴,說:“英弟若是信得過大姐夫,只管來家裏暫住幾日。不瞞你說,你獨自去羊亭縣,姐夫也很擔心。那安家一計不成,豈能善罷甘休?你在羊亭也無人照顧保護,你那兩個姐姐都是婦道人家,能頂什麽事?”

蔣元娘又被李常熟暗中敲打了一回,偏又不能拆穿,恨得鬢上金釵微微作響。

謝青鶴看上去就是嚇壞了的少年,眼中驚魂未定,只會不叠點頭:“我聽大姐夫的。”

——去安家對質,是下下策。

李常熟根本就不可能答應。

在不考慮謝青鶴離譜戰力的情況下,李常熟帶著那麽多人,很容易就能控制住局面。

所以,李常熟必然會阻止去安家對質的提議。

謝青鶴故意提起安家,指出自己被油紙貼縫謀殺之事,是想知道蔣元娘的想法。

李常熟畢竟是蔣元娘的丈夫。

蔣英洲的記憶裏,李常熟也沒有對蔣元娘做出諸如徐濃險些打死蔣二娘那樣的惡劣行徑。

以當世各家媳婦的待遇看來,李常熟對蔣元娘不差,甚至可以說很慷慨大方。蔣元娘可以大手大腳地貼補娘家,還能隨手給弟弟塞二十兩銀子做零花錢——許多京中貴婦也不見得這麽寬裕。

婦人一生無依,出嫁之後必以丈夫為倚靠才得安身立命。她們維護丈夫,就是維護自己。

蔣元娘的難得之處,在於她沒有貪圖夫家的錢財與安逸。

面對丈夫謀殺弟弟的慘事,她沒有假作不懂不知,或是故意粉飾太平。

她在很認真地考慮如何去保護弟弟,解決此事。對出嫁多年的婦人而言,蔣元娘的選擇不啻於放棄了生活中的一切,包括她後半輩子的安穩太平。

謝青鶴處事從來都是“你是什麽態度,我就是什麽做法”。蔣元娘有情有義,他在處置李常熟的時候,當然要更加考慮蔣元娘的利益和想法。人與人之間的支持,總是互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