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枝枝到甜水巷的時候,全身都凍得沒有知覺了。

下馬後,馬直接自己跑了,她也沒有管。只記得當初和阿弟在杏花樓說話的時候,阿弟提起過他們住在甜水巷的最深處。

她到巷尾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外出置買東西的陳母。

陳母看到一個衣衫帶血的人出現在自家門口,嚇得差點尖叫出聲,可是仔細一看,這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兒,她趕緊叫了兒子出來幫忙把女兒扶了進去。

整個過程中,枝枝都不發一言,直到陳母給她蓋了被褥又出去以後,她才悄悄的流淚。

合上門,陳父陳母表情凝重的坐在巴掌大的廳堂。

陳父沉重的開口:“今天是怎麽回事?”他粗黑的眉毛緊扭在一起,就像兩團愁雲。

自己養了那麽多年的孩子,只是簽了活契去給人家幫忙的,如今一身是血的回來,哪個父母不心疼。

陳母憂心忡忡的說:“方才我出去,就碰到了枝兒,她一句話都不說。方才我也看了,她身上的血跡不是自己的,應該是帶的別人的血。”說著話,她再也忍不住小聲的哭出聲來:“也不知道她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就算是睡著了,她也不松開手中的匕首,看著讓我這當娘的心揪著疼。”

身上的血不是自己的就好,但是這也說明女兒遇到了多大的難事。一個女兒家,尤其是這樣漂亮的人兒,能遇到什麽事,幾乎是可以想象的。

“不管發生了什麽,如果枝兒不說,別逼她。”陳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皺紋都深刻出來:“這孩子心事大,以前是我這個當爹的不濟事,連累了孩子。如今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當初女兒為了給他治腿,把自己賣給了別人當丫頭,陳父自暴自棄了許久。如今女兒回來了,他是舍不得讓女兒再受半分委屈的。

“你們帶枝兒進來的時候,沒被人看到吧。”陳父問道。

陳母肯定的說:“我看了的,沒有鄰居看到。”

陳父謹慎的說:“這幾日,不管是誰打聽,我們都要一口咬定,枝兒一直都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只是女兒家到了年紀了,這種戰亂時候,不方便見外人。”

“知道了,知道了。”陳母摸了兩把淚,哽咽道:“家裏還有半只雞,我去燉上,枝兒醒過來能吃點是點。”

別人不知道,陳瑾卻是知道一些父母不知道的內幕的。思及那個尊貴無比的男人,再想想姐姐今日的狀況,他的小臉上神色更加復雜了。

陳父面色難看的在椅子上不知道想著什麽,陳母去廚房忙碌。

陳瑾一言不發的打開了內室的門,靜靜地守在姐姐的床邊。

枝枝渾渾噩噩的睡著,半夢半醒的時候記得自己已經回家了,但是又夢到了一個黑漆漆影子一樣的怪物獰笑著撲到她身上。

她用力的喊,卻怎麽也喊不出來,渾身也用不上力氣,就像一灘爛泥一樣無力掙紮,絕望又壓抑。

陳瑾突然看起來姐姐的額頭浮起細密的汗珠,嘴角被她自己狠狠的咬住出血,手心也緊緊的攥住,整個人都在小幅度的顫抖。

他輕輕地搖了搖她的手,著急的叫道:“姐姐,醒醒,姐姐。”

枝枝睜開眼,雙眼放空,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回來了。

“姐姐?”陳瑾小心翼翼的喚道,似乎是怕大聲嚇到了眼前的人。

枝枝撐起臉上的皮肉,笑著摸了摸弟弟的頭,安撫他道:“沒事,我就是剛睡醒,有些沒醒神兒。看看你這什麽表情。”

陳瑾憋著嘴嘟囔道:“姐姐,你還是別笑了,比哭都難看。”

枝枝這次是真的笑了,笑罵道:“臭小子,這就開始嫌棄姐姐醜了。”

陳瑾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低頭盯著姐姐手中那個鑲滿寶石的匕首,低聲問道:“姐姐,他是不是辜負了你,把你拋棄了?”

枝枝愣了一下,她垂下眼簾,輕笑一聲道:“沒有,我們只是各取所需,如今一拍兩散而已。”

她當初費心討好,乖巧溫順,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有機會從那軍營中出來。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不過如今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她看的很開。

陳瑾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太懂這句話的意思:“姐姐的意思是,以後要和我們住在一起了?”

“可以這麽理解。”枝枝看著手中精巧的匕首,輕聲,似乎是在對自己說的一樣。

陳瑾擡頭問道:“那個人真的會放過姐姐嗎?”

想到那個人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性子,枝枝突然也不確定起來了。

但是如果他真的不願意放過她,此刻也應該已經找過來了吧。

沒等到姐姐的回答,陳瑾的眼圈泛紅,喉嚨間發出嗚嗚又壓抑的低音:“沒事的,姐姐。阿瑾已經長大了,他如果敢強迫姐姐,阿瑾跟他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