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3/3頁)

本以為這速度已經前無古人,沒想後頭引擎轟鳴,不出半分鐘,來者就車頭對屁股停在了路邊。

棋逢對手般地發出一陣感嘆,師傅收了錢,調轉車頭揚長而去。傅宣燎把車停在出租車原來的位置,打開車門走下來。

一盞昏黃路燈,遍地雨後積水,兩人遙遙對望,仿佛去外面轉了一圈,最後又稀裏糊塗回到原點。

時濛一手拎貓一手抄兜,看著那個人一步一步走近,忽然想起江雪說的河畔,還有那一眼。

可是不一樣,他不是虛幻的影子,自己也早就踩爛了所有的尊嚴。

在海上被毀滅的是影子,肉體才是容器,毀滅與生存天然相悖,但凡活著,人永遠都是記憶的載體。

只有不斷將它推遠,或者打碎,不給它任何重塑的機會。

“你不是回楓城嗎?”時濛聽見自己問。

傅宣燎在距離他不到一米的位置站定,說:“不回了。”

“為什麽?”

“不放心你。”

時濛很輕地笑:“還真是……”

“賤嗎?”傅宣燎聲音微沉,帶著揮之不去的寒氣,“是啊,我賤,我要是不賤,幹嗎跟過來?”

他說得有些急,語氣卻並非破罐破摔,而是心裏誠然這樣想,不如幹脆說出來。

他的臉色很糟糕,灰裏透著蒼白,並非出自憤怒,而是因為淋了雨,又沒來得及換衣服,生病前搖搖欲墜的那種糟糕。

時濛收回視線,落在虛空的一點:“我沒有讓你做這些。”

“對,你沒有,是我自己要做的。”傅宣燎咬牙,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清晰,“所以說,賤的是我。”

“是我,得到了卻不珍惜,是我明知沒有挽回的余地,偏要自取其辱,偏要強求……一切都是我自願,所有的後果,也都由我來承擔。”

“誰要你……”

“我知道我犯了錯。”像是怕被打斷就沒機會再說,傅宣燎提著心,吊著半口氣,“可是你不能……連彌補的機會都不給我。”

幾個小時前,在刺骨寒冷的雨裏,傅宣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想。

受凍太狠,車門打開的瞬間大腦仿佛被清零,然而當他問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答案依然很清晰,因為時濛在這裏。

他是來補償的,既是單方面付出,就不該對得到回應這件事抱有期待。

所以他迎難而上,被當成透明人也兀自鎮定。

所以不需要連篇累牘地解釋,只需直截了當地證明。

哪怕他曾無數次近乎瘋狂地想把面前的人用來保護自己的殼撕開,看看藏在裏面的那顆心,是否一如往昔向著自己。

有多怕時濛不再愛他,就萌生過多少退縮之意。

可他發過誓,會對時濛好,不會再讓他受委屈。

“我說過心甘情願,你可以繼續這樣對我,盡情地報復,盡情讓我疼。”

傅宣燎顫抖著吸進一口氣,強弩之末般的,卻彌足堅定,“只要是你給的,什麽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