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上)(第2/2頁)

他甚至天真地以為,把時濛找回來之後,他們可以重新認識,重新開始。可他忘了他們錯位的關系經年累積根深蒂固,他們的起初就與美好二字背道而馳,不可能因為身份和觀念的轉變,或者誤會的解開,就能將已經潰爛的傷口治愈得毫無痕跡。

如今他來不及思考不想時濛放棄的原因,只著眼於當下,希望時濛先打起精神活下去。

時至今日,傅宣燎才終於肯承認,當時看到時濛坐在窗台上搖搖欲墜,他更擔心的是時濛的安危,而非那幅畫。

然而他想不出其他能吸引時濛的東西。從前他什麽都不需要做,光是待在那裏,時濛就一個勁貼上來,以至他從來沒有想過時濛究竟喜歡什麽。

傅宣燎看見時濛從桌板下的抽屜裏拿出一疊紙,還有一支削得很短的鉛筆。

時濛想用右手拿筆,舉起來才想起受了傷不能動。他沉著臉看起來有些生氣,到底還是想畫,改用左手執筆,在紙上不甚熟練地勾勒線條。

對了,他喜歡畫畫!

傅宣燎忙道:“我還知道,那些畫是你送我的,簡筆畫,塞到我的課桌裏。”說著他上前一步,“你的手受了傷,現在回去治療,還有機會恢復到從前的狀態。”

筆尖一頓,時濛的眼中流露一絲疑惑,似在思考他是怎麽知道的。

旋即又恢復近乎冷漠的平靜。

“可是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時濛說著,扭頭看向船艙外,“比如我的《焰》,就在這艘船上。”

傅宣燎的眼皮跳了一下。

同時震顫的,還有他的心臟。

那股倉皇終究擴散開了,他握不住,也收不回來。

時濛連他從何得知當年的事都不再好奇,還將《焰》的所在如此輕而易舉地告訴他,明明不久前時濛還將這幅畫作為籌碼,視為威脅他的利器。

當時時濛說畫被藏在了安全的地方,還說“你找不到”,原來竟是藏在了這裏。

思及之前對《焰》的真實作者產生的懷疑,一種不合時宜的念頭伴隨著隆隆的心跳,於此刻浮現在傅宣燎的腦海中。

更不合時宜的,傅宣燎想起時濛行事雖霸道,卻只要本該屬於他的東西,比如那條藍寶石項鏈,自己隨口說不是給他的,他便不要了,連一眼都不多看。

而時濛曾對傅宣燎宣布,你是“我的”。

猛然抓住有價值的信息,顧不上先求證,傅宣燎即刻道:“我也在這艘船上,我也是你的。”

他說出這番話時未經猶豫,全憑本能,因而聽在時濛耳朵裏單薄又無力。

“你不是。”時濛低頭看向桌面的紙,“你一直都不是我的。”

只有這樣告訴自己,才可以不那麽難過。

所以連傅宣燎,他也不想要了。

最後的可能性宣告無效,一股莫大的被遺棄感籠罩而上,傅宣燎很長一段時間呆立原地。

可天色漸暗,外面風浪漸起,漲潮在即。傅宣燎只得草草收拾心情,另謀出路,趁時濛不注意從桌上摸走了彈簧刀,背過身去,試圖用並在一起的兩手將它掰開。

寄希望於時濛幫他解開是不可能了,如今來到海上,他已無處可跑,時濛綁著他,只是不讓他操縱漁船。

可傅宣燎怕時濛做傻事,必須占據主動權。

雖然時濛暫時還沒有做傻事的跡象,他在很認真地畫畫。

傅宣燎陷入沉默,時濛反而來了說話的興致,許是因為傅宣燎沒有湊過來偷看他畫畫,讓他心情大好。

他用閑聊般的語氣問:“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要跑?”

像是知道答案殘酷,傅宣燎閉口不言。

時濛又問:“那你知道,我為什麽把《焰》藏在這裏嗎?”

傅宣燎更是無法作答。

時濛也沒指望能聽到他的回答,自顧自接了話。

“不過那不重要。”時濛在紙上畫出一條彎曲弧線,唇角跟著微微翹起,“反正,它很快就不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