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3頁)

他先是看見八歲的時濛躲在桌子下面,將瘦弱的身體抱成一團,待他走近,桌下的人仰起頭,他才發現那人有著一雙圓眼,笑起來的模樣人畜無害,這張臉分明是時沐。

他又看見自己走在學校的操場上,身邊的人邊踢著足球向前走邊與他閑聊,本該是關於時沐的畫面,可扭頭對上視線,竟發現那是屬於時濛的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眸。

時濛告訴他自己的夢想是成為一名畫家,問他要不要當他的禦用攝影師。

時濛還總是悄悄跟著他,將他綁在聖誕樹頂端的禮物摘下,看見裏面的手表,在初雪的夜裏笑得唇角微彎。

錯亂的時空中,連高中那會兒陪他去遊樂園的都變成了時濛。

時濛不會放他鴿子,他們一起吃冰淇淋,一起坐過山車,在最高點大聲喊對方的名字。

他還抓住了偷偷跑到他教室看他午睡的時濛,細細的腕子被他攥在手裏,總是冷著臉的時濛罕見地雙頰緋紅,被問到為什麽在這裏,別開目光訥訥不語。

……

被電話鈴聲驚醒是淩晨兩點半。

看見是蔣蓉打來的,以為有時濛的消息,剛接通傅宣燎就問:“是時濛回去了嗎?”

蔣蓉在電話那頭愣了下,嘆氣道:“沒有,他沒回來。”

傅宣燎還沒從天翻地覆的震撼和方才的夢境中抽離,他沉默地克制著,將車停在一個商業廣場旁,耷拉肩膀,擡手狠狠搓了幾下臉。

擡起頭時,看見眼前的景象,傅宣燎的心霎時軟了下去。

就在幾個月前,傅宣燎在這裏接過時濛排隊為他買的糖炒栗子,兩人合撐一把傘,站在無數成雙成對的情侶中間也毫不違和。

他們去遊樂場,一起吃冰淇淋,坐過山車……直到現在,傅宣燎才真正明白,那些並不是冰冷的占有欲,而是因為喜歡,想創造屬於他們的回憶。

他們還在雪後初晴的天氣去郊外度假,時濛撐著傘站在噴泉中央,仰頭看天,笑容幹凈得像一顆不知人間疾苦的蘑菇。

“得有多傷心,才從醫院跑出去了啊。”電話裏蔣蓉說,“去找他吧,把他帶回家。”

思及幾天前,傅宣燎打電話回家,交代“時濛回家了給我打電話”,蔣蓉心裏難受,又怕打擊到他,只提醒他路上注意安全,沒再說多余的話。

傅宣燎低低“嗯”了一聲,應下了。

可是蘑菇去哪兒了呢?

他受著傷,又沒帶傘,外面下著雨,還能跑到哪裏去?

再次發動車子,傅宣燎決定暫且收拾心情,先回家一趟。

這幾天忙,還沒來得及給時濛準備換洗衣物。

漫無目的地找與大海撈針無異,不如交給專業的人去做,說不定天還沒亮,就找回來了。

大家各司其職,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做好準備,照顧好受傷的小蘑菇。

等時濛回來了,傅宣燎想,先不著急問他弄清楚過去的那些事。

他不願意說,定然有他的原因,只要他好好的回來就足夠了,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慢慢解開誤會,找回正常的相處方式。

反過來想,若是他在愛中長大,也必不會養成極端執拗的性子。往事不可追溯,從現在開始把以前缺失的補償給他,還來得及。

畢竟他要的從來就不多,一個短暫的周六,一條不甚合適的手鏈,一句隨口的蘑菇,就能讓他滿臉都寫著開心。

如此勸服自己定下心神,傅宣燎下到地下停車場,車子緩慢後倒,停在固定車位上。

臨下車前後視鏡自動收起,傅宣燎余光一瞥,似乎看到人影晃過。再看又不見了,他甩甩腦袋,以為長時間不睡覺出現了幻覺。

開門下車,旁邊的立柱遮擋了視線,因此被從側面鉆出來的人用尖銳物抵住後腰時,傅宣燎腦海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大意了。

他沒想到會在這種遍布監控的地方被偷襲,更沒想到連日的疲勞還是影響了他的反應速度,放在平時,偷襲者壓根沒有機會亮出刀子。

實際上現在傅宣燎仍有翻盤的可能,因為他察覺到身後的人並沒有什麽力氣,抵著他的刀子也不曾狠心往裏捅。

身後的人連呼吸都虛浮發顫,像是久病未愈,或者受了很重的傷。

意識到襲擊他的人是誰,傅宣燎一動不動地站著,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然後松一口氣,心想找到就好,他好好的就好。

一句“你怎麽樣”即將出口的時候,身後的人搶先出聲。

“傅宣燎。”

這三個字剛飄入耳朵,傅宣燎就猛一個激靈,心急到差點直接轉過身去。

身後的人沒給他機會,緊接著道:“我已經習慣了,習慣了把你綁在身邊。”

似在陳述一件別人的事情,輕飄的嗓音幾乎沒有起伏,傅宣燎卻聽出其中無能為力的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