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頁)

如此荒唐的關系,怎麽能稱之為在乎?

哪有人的在乎是不顧對方意願強行束縛,哪有人的在乎是別人有的他都要有,不管不顧地搶過來?

傅宣燎忽地坐直身體,將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然後伸出胳膊攤開手:“打火機。”

將東西遞過去的時候,高樂成還有點納悶:“你不是不抽煙嗎?”

接過打火機,傅宣燎站起來,踱步到剛送進來的那幅畫面前。

“這畫隨我處置?”他最後確認。

“當然。”高樂成說,“你想丟地下踩幾腳都沒問……”

話音漸弱了下去,只見傅宣燎單手推開打火機蓋,拇指波動砂輪,火苗倏忽在眼前竄起,令他眯了眯眼睛。

不是沒有猶豫,可是夢裏的聲音揮之不去,提醒他記住時沐是抱著怎樣的遺憾去世的,更提醒他眼前的這幅畫出自一個怎樣殘忍的人的手。

這令傅宣燎下定決心,將那熾熱焰心移動到畫的正中,招展的白色花瓣向內蜷縮,先是焦黑的一個洞,再迅速擴散開,直到整朵嬌艷花兒的被火焰吞沒,

火光肆虐,如張牙舞爪的魔魅。

傅宣燎冷眼看著,想象中的快感並沒有如期而至。他想起了那個人畫畫時專注的樣子。

可他從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於是轉過身去,故作輕松地說:“挺解壓的,下回還有這種好事,記得叫我。”

周六之前的一晚,時濛總能睡得安穩些。

即便他做了個噩夢,夢裏他的畫被當成石板鋪在地上,被千人踩萬人踏……等到坐起身,翻過床頭一張日歷,醒目的紅圈便發揮了撫平慌亂的作用,成功讓他平靜了下來。

日期右上角還有顆不起眼的小星星,時濛盯著看了會兒,又伸出手指戳了幾下。

假日不用共進早餐,時濛上樓躲進畫室,一待就是半天。

期間接到孫老師的電話,說上回那幅畫找到買家了,報了個數,問時濛覺得怎麽樣。

時濛想也沒想就說:“可以。”

孫雁風應下了,又問他最近怎麽樣,時濛說挺好的。

“那禮拜天過不過來呀?”中年男人在電話裏試探著問,“老師買點你愛吃的菜,咱們師徒倆在家喝兩杯?”

時濛垂低眼簾,似有猶豫。

孫雁風見他不說話,勸道:“一年就這麽一次,反正在那個家待著也……束手束腳的。”

“束手束腳”這個詞用得委婉,從四年前開始,每年的這一天,都很難熬。

時濛終究沒有答應老師的邀請,因為傅宣燎今晚說不定會來過夜,明天可能會晚些走。

畢竟一年就這麽一次。

然而等到傍晚,還是沒看到那輛熟悉的車從遠處駛來。

畫室裏有張鋪畫紙用的大桌子,時濛在半米高的紙牌塔旁邊又重新搭了一座三層高的樓塔,家中阿姨敲門喊他吃飯的時候,他手一抖,緊挨的大小兩座塔瞬間倒塌,一起被夷為平地。

時思卉也回來了,回屋換了身衣服,出來的時候看到桌上的蛋糕先是愣了下,而後了然道:“提前一天也好,省得晦氣。”

時濛恍若未聞,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每人都分到一塊蛋糕。

李碧菡坐在時濛對面,不緊不慢地說:“本來應該是明天的,想著明天還有別的事,就趁早把沐沐的生日過了吧。”

時懷亦臉色不太好看:“好好的生日,提前一天算什麽?”

“是啊,好好的生日。” 李碧菡悠悠說道,“要是沐沐還在,今年都二十四了。”

滿桌人都沉默了。

時濛低頭看著盤子裏被切開還是很漂亮的蛋糕,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在來到時家以前,他曾經把“過生日想吃蛋糕”這個願望寫在臟兮兮的日記本裏。

“吃啊,時濛。”時思卉喊他,“我記得你小時候可喜歡吃甜食了。”

時濛坐著不動。

當時是吃不到,現在則是不想吃了。

忽然聽見李碧菡哼笑一聲:“小濛是不是在等自己的蛋糕啊?以前,我都會給你們兄弟倆一人準備一個蛋糕。”

擡起頭,時濛望向對面時,李碧菡臉上的笑意已經散了。

“一模一樣的蛋糕,沐沐有,你也有。” 她看著時濛,眼中有痛苦,有恨意,唯獨沒有溫情,“你為什麽還要搶他的,是我對你不好嗎?”

沒等到時濛回答,時懷亦喝道:“夠了!吃飯就吃飯,說那些幹什麽?”

“那些?”李碧菡又笑了起來,“你就只有這一個兒子嗎?那時沐呢,二十歲就死在醫院裏的我的沐沐,又算什麽?”

時懷亦沉著臉,不耐煩道:“誰說時沐不是我兒子了?當年大家都盡力了,時濛也驗了骨髓,不匹配有什麽辦法?”

“化驗單都不知所蹤了,當然你說什麽是什麽。”

“你——”時懷亦摔了筷子,“我還能盼著自己兒子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