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蓼風閣。

孟妱攥緊的右拳漸漸松了開來,緩緩搭在左手中的木匣子上,雙手握緊,大步朝回走去。

“你,起來。”她站在那書生面前,對坐在他腿上的女子說道。

“哎,我說你這小娘子。”女子見孟妱又踅回身來,臉上已有幾分不耐,站起身來欲與孟妱理論幾句。

下一瞬,女子殷紅的嘴唇大大張著,看著孟妱舉著木匣子朝男人打去。

待了半晌,她方回過神來,想去攔住孟妱,奈何她身量偏矮,人還未走過去一把便被孟妱推倒在了地上。

被打了的男人一開始口內還直喚著娘子,後來便忍不住大罵了起來:“你……你……你這瘋婦!”

孟妱瞧著是個嬌柔的女子,猛然間發起狠來,竟是一個大男人都招架不住的,他擡起胳膊擋,她便咬上去,躲開便又被她追著打。

不一會子,方才整齊端莊的人此時鬢發散亂,身上的狐氅也歪歪扭扭。

直至一旁酒肆的掌櫃恐出了什麽亂子忙跑出來將孟妱攔住,那二人才倉皇逃開。

“這位娘子,瞧您的打扮,也是富貴人家的夫人,倒與他們有什麽天大的仇怨,值得您這般。”

孟妱這才將手中的木匣子緩緩放下來,平息著自己的氣息,順著掌櫃異樣的眼神徐徐望向自己衣裙,不由得抿了抿唇,臉頰紅了起來。

她方回過神來,剛才竟做了那樣瘋狂的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扶了扶鬢間的發釵,低聲道:“沒什麽。”

孟妱又與店家道了一聲謝,才轉身離去。

約莫過了兩刻鐘,孟妱終於尋見了那間賭坊,因她衣衫不整鬢發不齊,賭坊裏的人看了還躲了躲,等她交了銀子,便即刻將孟珒放走了。

“好妹妹,還是你好,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孟珒一面將胳膊搭在孟妱肩上,一面說道。

孟妱雙手將他沉重的胳膊擡離,聲音中帶著怒意道:“下回,我便不來救你了,你送信去王府罷,瞧爹爹不打你。”

孟珒忙賠笑道:“哥哥錯了還不行,今日也是昏了頭了,日後我保證只堵完身上的錢便罷。”

“……”

見與他說不通,孟妱便不再說話。

少時,孟珒雙眸掃了她一圈兒,問道:“你這是……跟人打架了?”

孟妱眼神閃爍垂下眸子,伸手將一縷發絲理至耳後,低聲道:“沒有。”

誰料孟珒卻捧腹大笑起來,“藏了這些年,你不還是本性暴露了?”

孟珒說著還用手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被孟妱回眸狠狠瞪了一下,他才忙收斂了。

不過此刻,她確是覺得心內松快許多。

她連李縈在沈府都不敢告訴哥哥,更別說將方才之事說與他聽了,知道心愛之人被人那般侮辱,不知哥哥要作出什麽沖動的事來。

好在孟珒也知自己理虧,一路上倒是安靜的很,直至入夜進了城,要分開了,他才道:“妹妹,你今日出來贖我的事兒,沈謙之知道麽?”

孟妱微微搖首,“他近日都在忙的。”

孟珒深深的瞧了她一眼,沈謙之是當朝三品大員,近日都在整頓京城風氣,他到底是他的小舅子,如此名聲實是不好聽,只當是為了妹妹,他道:“罷了罷了,我日後再不賭便是了。”

孟妱一聽,心內自然歡喜,笑道:“或許,哥哥可試試讀一讀書?”

孟珒聽了連連擺手,“我才不讀那勞什子,走了。”

說罷,他便叫停了車夫,自己翻身下馬車,朝孟妱揮了揮手便走了。

*

夜晚寒風吹的緊,孟妱將氅衣緊了緊,行近沈府車簾被風吹起,她便見玉翠守在府門前焦急的等著。

她甫一下馬車,玉翠便撲跪在她面前,泣不成聲道:“夫人……夫人……”

“你這是怎的了?”孟妱一頭霧水,忙要去扶起跪在地上的玉翠。

“夫人,是奴婢的錯,奴婢沒有看顧好嬤嬤,奴婢該死。”玉翠不但不起身,頭還直往地上磕。

孟妱的心直往下沉去,腦中一片空白,怔在原處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在說些什麽?”

她心內慌了起來,不知嬤嬤是犯了怎樣的病能讓玉翠這般神色。

孟妱一把強將地上的玉翠拉起身,不由得升高聲音道:“嬤嬤到底怎的了,你好生說來!”

“嬤嬤……嬤嬤沒了。”玉翠登時大哭起來,癱坐在了地上,她已憋了一日,見孟妱回來便再也憋不住了。

話音一落,孟妱拉著玉翠的手木然松開,良久,她才合上了唇,深咽了咽喉,她再次望向坐在地上的玉翠,“你可知你在胡說些什麽!”

玉翠不再回話,只顧一味的哭著。

玉翠這般反應讓孟妱的心徹底跌入谷底,她心下亂糟糟一片,腔內的窒息感便如洪水一般向她襲來。

玉翠的話,她根本無法相信。就在今日晨起,她還在院中與嬤嬤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