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辱於她。

孟沅的話,她並未在意,她知沈謙之並非流連勾欄之人,只是循著孟沅的身影下意識朝後瞥了一眼。

只是那一瞬,她整個人怔在了原處,似乎所有的氣血都凝在了一處,攀在憑欄上的玉指攥的發白。

沈謙之的音容相貌如刻在她骨子裏一般,只消一眼,她便認得出他。

“欸,好似真的是承英殿大學士沈謙之,有次他打馬從街上過時,我碰巧瞧見了呢。”又一位夫人喚道。

這時,不知誰低聲噓了一聲,議論聲漸止,她們的目光不約而同都朝孟妱瞥過來。

她就在這般注目的眼神下被孟沅拉扯著走上前去,遠遠瞧見,他一身雪青長裾坐於船首,面前的女子正輕攏慢撚懷裏的琵琶。

偏生兩艘船兒越駛越近,她似乎都能瞧見他唇角勾起的笑。沈謙之面容溫潤俊朗,這一笑更是教人在這深秋時節都能覺出幾分暖意來。

他的笑是那般和煦,卻刺傷了孟妱的眼。

原來他也有這般暖意的笑顏,只不是對她。

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氣,盡力吐出一句話:“夫君在朝為官,這樣的應酬也是難免的。”

只一句話,卻幾乎用盡了她的力氣,感覺喉間都蔓延著苦澀味。

她這話並不能騙過幾個人,其中甚至有人不自主的揚起了唇,但思及這兩位的身份,又將那呼之欲出的笑意壓了下去,轉為輕咳一聲。

眼瞧著兩只船將要擦過,孟妱忙轉過了身去。秋風拂過,船上的人都站在一側,一時間顛簸起來,相互推搡之間,孟妱被一股力量沖下了船。

此時,沈謙之的目光正緩緩移過來,瞧見落水的身影,驟然起身跟著跳了下去。

*

沈謙之行動迅速,孟妱被抱上岸時,只嗆了幾口水,未有大礙。

一眾少.婦見有男子在此,便先行回去了。那花魁也被方才在船上的另一名男子帶走了,一時只剩下三人。

“沈大人,今日幸好有你在,我妹妹才有驚無險。”孟沅在一側攙扶著孟妱,語氣擔憂道。

沈謙之攬過孟妱的身子,緘默半晌,隱約見他緊了緊腮幫,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疏離:“煩長姐回王府知會一聲,我將郡主帶回府了。”

他素來待人謙和又生就一副好皮囊,她對他本還有幾分好感的,可他方才的眼神竟讓她生出一股懼怕的錯覺來。不由心尖兒跟著顫了顫,小聲道:“……好。”

孟妱小臉煞白,鬢邊的發絲濕漉漉的貼在面頰兩側,略微發紫的唇間卻發出了抗拒的聲音:“姐姐,我想回家。”

沈謙之聞言身子頓了頓,片刻後,衛辭手中拿著一件墨色氅衣,大步朝這邊走來。

“大人。”他瞧著眼前濕透的兩人,再看看手中這一件氅衣,一時竟僵在了原處,不知該給誰披上才是。擡眼瞥見沈謙之的眼神,兩步上前,將氅衣交去他手中。

沈謙之單手接過氅衣,一把將孟妱嬌小的身子裹在寬大的衣裳裏,“此處離沈府更近些,還是回府去罷。”說罷,也不待孟妱作出反應,他將人打橫抱起,直徑朝外走去。

馬車轔轔穿過鎣華街,孟妱雙手攥著衣襟只垂眸瞧著馬車內的木板,默不作聲。

她與沈謙之甚少能有這樣親近的時刻,此時她卻全然高興不起來。

原以為她只是比不上端莊秀麗的沈縈姐姐,他以為那日只是他的一句氣話,不承想卻是真的,她竟真連煙花女子也不如。

腔內的鈍痛似乎早已超過身上的寒涼,她狠狠掐住食指端,不讓自己掉出眼淚來。

得了他的示下,衛辭將馬車駕的甚快,車帳翻飛,見孟妱微微顫著身子,沈謙之搭在膝上的手蜷了蜷,到底起身坐了過去,恰好將車窗擋了個嚴實。

同時,也坐的離孟妱極近。

他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心緒,他們如今還尚未正式和離,讓她瞧見那一幕,即便是誤解,仍是有辱於她,隔了半晌,他終是開口道:“今日約見工部侍郎邵鎧,人……是他帶來的。”

孟妱強忍住的淚珠兒還在眼眶裏打轉,聽得這話,不禁愕然。雙手仍攥著沈謙之的氅衣衣領,他又與她坐的這樣近,周身似乎都充斥著他的溫熱氣息。

他的解釋太過突然,孟妱擡首瞧了他一眼,但因距離過近,又忙垂下了杏眸。

她從未覺得時間過的這樣快,不多時馬車便到了沈府門前。

沈謙之先大步跨下了馬車,他與孟妱此時都濕了個透,下車後沈謙之掀開了車帷,就著裹住她的氅衣直接將人抱了出來,大步向暖香苑走去。

李嬤嬤迎出來看見如此情狀的二人,忙吩咐下人去備熱水。

沈謙之把孟妱送至榻上,才離去。方出院門,見玉翹正緩步而來。

她似是很訝異會在暖香苑門前看見他,頓了頓才欠身行禮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