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是不是沈大人?

翌日。

秋日清晨的一縷日光照進紅綃帳裏,明亮且清冷。帳中女子面向裏側睡著,一頭鴉青的發絲散在錦枕上,黛眉輕蹙著,手指微微蜷著,似乎在睡夢中都不那麽恬靜。

“大姑娘,郡主還在睡著呢。”

門口傳來嘈雜的聲音,將孟妱從淺眠中喚醒,她幽幽的睜開有些酸脹的眼睛,怔了一瞬,方意識到,她已不在沈府了,在敦肅王府。

荷香見攔不住來人,只得先進來回稟,瞧見孟妱已醒了,忙上前將她攙扶起身:“郡主,大姑娘來了。”

話音未落,孟沅已領著兩個丫鬟進來了,她自撩起珠簾走入裏間,忽而挑起小山眉,“眼怎的腫成這般模樣?聽孟珒說你是昨夜回來的,”說著,她擡眼掃視一周,繼續問道:“沈大人呢?”

孟妱站在紫檀雕花的拔步床前,面色憔悴,輕牽唇角微微笑著回道:“大……夫君他近日政務繁忙,不得空與我一同回家。”

孟沅略扶了扶隨雲髻,低低的瞥了她一眼,轉道:“爹爹讓我喚你起來用早膳,梳洗梳洗走罷。”

說罷,孟沅便走向了外間,坐在桌前。

荷香只得跟著走出去與她斟了一盞茶,這才踅回替孟妱梳洗收拾。

自姐妹二人出閣後,兩個院子便都空了下來,除了打發去陪嫁的丫頭,其余的下人便分在了敦肅王孟宏延的春澤堂與孟珒的凝輝閣。

以往她們二人回閣時,都是帶著自己個丫頭,孟妱此番是意外回來,便只有孟珒臨時將自己的貼身丫鬟荷香撥給了她。

孟妱換上了一件艾綠色套裙,鬢間只簪著一根碧玉發簪,盈盈邁步出來。

孟沅見她出來跟著起了身子,不經意間瞥見她那只玉簪,只瞧成色便知比自己這一身的粉妝錦飾都要貴重,這樣的玉石除了宮裏頭,怕是出多少錢都尋不到。

孟沅懨懨的收回目光,迫使自己不去瞧它,自顧自的先行出去了。

行至春澤堂前,她還是停了下來,等著身後的孟妱走上前來,才緩步跟了進去。

憤懣的目光不由盯緊了孟妱的背影,貝齒咬上了紅唇,父親自小便告訴她,她雖為長女卻是庶出,應以嫡出妹妹為尊。起初,她還努力爭過寵,試圖博取爹爹的更多寵愛,越過孟妱去。

直至後來,聖上隆恩,孟妱直接成了郡主。

她便注定,永遠要矮她一頭了。

爹爹向來不喜她亂了規矩,只得讓孟妱先行入內,不敢逾矩,恐惹爹爹不快。

見孟妱進來,孟沅之母杜氏緩緩站了身來,福身道:“郡主來了。”

孟妱亦回禮道:“姨娘多禮。”

一旁的孟珒卻看不下去了,幾步上前將孟妱拉著在自己身旁坐下,道:“行了行了,快吃飯,我都餓了。”

接著,孟宏延輕咳了一聲,孟珒手中的箸子懸在一盤鴨絲上空,僵了半晌,緩緩收回,掃興的癟了癟嘴。

這時,孟宏延才輕聲開口,“這幾樣小菜,都是你在家時愛吃的,嘗嘗罷。”

孟妱微揚唇角點了點頭,卻是一點子食欲也沒有,饒是梳洗了一番,眼內仍是覺著火辣辣的,燒的慌。她不願掃了爹爹的興致,提箸用了一口菜。

接著,孟宏延才拿起了雙箸。須臾,一桌子的人才都動起了箸。

孟沅冷眼瞧著一桌子人皆圍著孟妱打轉兒,心內很不受用,沒好氣的將雙箸拍在了跟前的碟子上。一旁坐著的杜氏見勢忙暗暗用手肘戳了戳她。

孟沅蹙眉瞥了一眼,不悅的躲開了,反而換上一張笑臉對孟妱道:“往日沈大人無論多忙,每回外出回來,也總要陪你回門的,今日怎的就不來了?”

她雖聽說沈謙之與孟妱甚是和睦,舉案齊眉。可同樣是為人婦,孟妱大晚上的獨自回娘家來,必不是什麽好事,她怎肯放過這個羞辱於她的機會?

話罷,果見孟妱變了臉色,更是得意的輕哼了一聲。

未等孟妱先開口,孟珒卻先放下了手中的箸子,一臉的不耐:“食不言寢不語,你懂不懂啊!”

“世子說的是,沅兒還是快用飯罷。”見孟珒動怒,杜氏不由得心尖兒顫了顫,忙替孟沅拿起箸子,欲遞回她手中去。

豈料杜氏畏縮的態度更是激怒了孟沅,且不說旁的,自己的娘都是這等不中用,登時站起了身子,低聲道:“我用好了。”說罷便拂袖朝外走去。

“既是這等著急,便去祠堂跪上一個時辰罷。”

方走了兩步,身後就傳來孟宏延低沉的聲音,她登時紅了眼眶,頭也不回忿忿的邁出了屋子。

縱使有孟珒在一旁打掩護,這陣子吵鬧過去,各人心內也明了了幾分。良久,孟宏延給杜氏遞了一個眼神,她便忙起身給孟妱盛了一碗湯:“夫妻之間,磕磕碰碰的,亦屬常事。你且安心在府裏住上幾日,等沈大人來接你回去時,便與他一個台階兒,就什麽事都沒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