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算我求你了。”

孟妱在暖香苑閉門不出四日後,王氏便從外頭請來了專治風寒的郎中,她情知這樣下去不是法子,只說身上已大好了。

第二日午後,李韻上沈府來了,央著孟妱陪她一同去給王氏問安,她推脫不過,只得跟了過去。

碧落齋主屋外間的窗前放著一張矮榻,中間隔著一方小幾,上頭擺了幾樣果品。孟妱與王氏坐在對側,李韻則挨著王氏坐在小凳上,不時的替她捏肩揉背。

少時,王氏笑著拍了拍李韻的手,“好了好了,我還沒有老到那個地步呢,好容易你來了,你們兩個年紀輕的在這裏,給我講講最近的新奇事兒才是。”

王氏說著,也往孟妱這邊笑了笑。

孟妱眼神茫然,半晌才回神應和著勾了勾唇。

“前兩日聽說,玉泉街上年前出閣的孫家小女和離了。”這確實是近日的一則新事兒,李韻原是無意脫口而出,卻下意識的瞧了一眼孟妱,她拿不準孟妱現下是否知曉表兄要和離之事。上回孟妱那般幫她,她實不願現下戳她的傷心事,思忖一番,李韻止住了話頭。

這時,沈謙之正從外頭進來,見孟妱也在,微微頓了一瞬。

李韻先起身,行禮道:“見過表兄。”

沈謙之頷首回禮,而後朝王氏道:“請母親的安。”

禮罷,他向靠墻的烏木扶手椅上坐了下來。

他方一落座,便聽見孟妱輕咳了兩聲,開口道:“你受著寒,莫要在窗子跟前坐著了。”

孟妱的手還掩在唇角,耳根已不自覺的紅了起來。連著幾日,暖香苑的湯藥未斷,嬤嬤說,都是棲雲院送來的。

王氏聽了,不禁揶揄道:“丫頭,還不快過去坐著,當心再受了寒!”她這話裏雖帶著幾分取笑,卻也是打心眼兒裏高興。她這兒子她也是知道的,面上溫潤謙和,骨子裏卻是個冷清偏執的。

如今見他總算是對孟妱上了心,已覺安慰。

孟妱原本蒼白的小臉兒上,這才泛起了血色,強壓著心內的悸動,蓮步輕移,走至沈謙之身旁的扶手椅上,款款坐下。

王氏見她含羞,便不再打趣,轉接了李韻的話頭,問道:“才出閣便鬧和離,可是那孫家又反悔了?”

孫父是詹事府的府丞,官居七品,原與沈府無甚交集,只因同住玉泉街也算相熟之人,他家幺女大婚之日她還收了請帖前往。

這場婚事,當時還在街上泛起一些小波瀾,孫家也算是書香門第,幺女卻偏生瞧上了一個商人之子。

孫家原先是瞧不上這女婿的,聽說曾給了不少難堪,奈何女兒一味的要嫁過去,也是女婿脾性好,任這丈人如何冷眼相待,仍是熱情不減,極盡孝道。

這才有了這場婚事。

李韻見舅母接了話兒,又瞥見沈謙之臉上並未有什麽異樣的反應,才將心放下來,緩緩回道:“哪裏是孫家反悔了,只聽我娘與幾位夫人閑聊著說,是因幾日前女兒回門時,她姐姐無意中瞧見了她身上的傷,逼問之下,才知是被夫君打的!”

王氏聞言,頗不以為然,搖首笑了笑:“你們還是小,如何知這裏的門道,八成只是那孫家想和離了,便杜撰出這些話來。他家女婿的性子,絕不是能做出那等事來的人。”

都城中仗勢欺人的,太多太多了。

李韻抿了一口茶,忙道:“舅母實是不知,那孫家女婿可怕著呢。此回和離,孫府是上堂打了官司的。原來當初並不是孫家女瞧上了商賈之子,而是他先設計強占了人家的身子,才有了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

王氏不禁嘖舌,說道:“可這一年來,卻是一點子風聲都沒聽見呢,後來我倒是還見過孫家小女同女婿,瞧著也算恩愛,倒不見她有半點不情願的樣子。”

李韻聞言哀嘆了一聲,一手撐住下頜,低聲喃喃道:“如若不然,她又該如何呢?已失名節於他,不認命忍耐,只會讓自己更痛苦。”

這次若是沒有娘家人的支撐,只怕她還會默默忍受下去,面上還要作出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女子的命,大多這般身不由己。

母親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即便當初算是喜結連理,可後來舅父離世,父親對母親的寵愛便跟著減了,如今府裏的姨娘生了兒子,母親卻還要作出一副歡喜的模樣。

“怎麽?”李韻呢喃的聲音太小,王氏不曾聽清,遂又問了一遍。

李韻忙幹笑了一聲,坐直了身子,道:“沒什麽,只是我又想起了別的事,也是新奇。”母親曾囑咐她不許給沈家添麻煩,便忙收住了,轉了個話。

二人又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誰都不曾發覺,一旁的沈謙之早已變了臉色。

自打他進來,孟妱的目光便總不自覺的落在他身上,彼時,見他下頜緊繃,放在桌上的手攥出了青筋,臉上神色沉郁似是痛苦又似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