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要論唯恐天下不亂,楚棲稱第二絕對無人敢稱第一。

神君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被抓著的手,卻又被他捉住,掌心被細指勾弄,微微發癢。

“若不聽話,我便將你趕下去了。”神君開口,天子結結實實出了一身的冷汗,後頭騷亂的人群皆有些驚疑不定。

楚棲撇嘴,乖乖松了手。

天子一樣不太確定,他一邊覺得神君似乎並不反感,一邊又覺得對方這話像是在訓斥小孩子,一時之間拿不住主意,只能先試探著幫楚棲說話:“小七幼時流落荒野,好沒規矩,驚擾了神君,實在是我教子無方。”

“無礙。”神君開口,一樣在幫楚棲找場子:“雖有些不通世事,倒也天真率直。”

這個評價,倒真是如師如父,將楚棲當做粘人小輩了,天子徹底將心放了下去,有些與有榮焉,心中歡喜:“小孩子粗鄙無禮,神君不見怪就好。”

兩人談話坦然傳開,有了師徒這層關系,後方的騷亂很快平息,將一些人接近真實的猜測壓了下去。

神君擡步行上高位,天子與神侍一左一右跟在後頭。稍傾,天子伴在神君右側,穩穩坐下,神侍立在神君左側,皆隔了距離,只有楚棲依舊跟神君擠在一起,黏著他在蒲團坐下,景帝見狀,低聲呵斥:“小七,坐對面去。”

楚棲豈會聽他的話,他歪頭看著仿佛沐浴著聖光的神君,眼神飽含欣賞。

神君垂首看他,也道:“去那邊坐。”

“不要。”楚棲說:“你說過的,這次回來,你要讓所有人都不敢在欺負我,你得給我撐場子的。”

天子又有些緊張,下意識想解釋什麽,但這個場合,實在是不好多聊私事,一時不知所措。

靜默片刻,卻聽神君妥協:“那就坐好。”

看來小七在神君眼中果然極為重要,天子一時心情復雜,早知這孩子這麽出息,當年就該將他留在宮裏才是。

楚棲就乖了那麽一會兒。

飛檐鈴響,仙音夾雜著道聲,緩緩蔓延。那聲音仿佛來自天庭,又仿佛來自心間,鄴陽城內一片安靜,所有人都在靜心聆聽,神色虔誠無比。

離神君最近的人,卻逐漸沒了坐相,手肘撐在一旁清雅的香案,歪著腦袋在看神君。

後者抽空看了他一眼,實在是擔心他被人拉出去打死,遂傳音提醒:“坐好。”

楚棲自是不聽。

他換了幾個離譜的坐相,一條腿甚至直接翹上了香案,略帶欠揍地擡眼去看,卻發現兩旁的天子與青水都無反應。

楚棲頓時明白,怕是清楚勸不住自己,神君直接給下了障眼法,如今他在旁人眼裏,不定是多規矩呢。

他固然天賦極佳,卻也如神君所說,是與凡人相比,矮中拔高罷了,要想壓得過神君的修為,只怕沒個千百年是不可能的,要破神君這種針對性的障眼法,更是癡人說夢。

楚棲收了心思盤腿坐好,眼珠一轉,忽又目含興味。

大庭廣眾之下,他又伸出爪子,順著神君的手臂摸了上去,後者誦道之聲不停,只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楚棲不管不問,直接纏上他的脖子,神君渾身僵硬,不好做大動作,只好再次傳音:“你再放肆,我就將你移出鄴陽。”

“他們又看不到。”楚棲不滿地來親他耳朵,看著那玉白耳後染上赤紅,心下滿意,道:“師父給我下這障眼法,不就是為了給徒兒行方便麽?”

“……”那是為了讓你不被打死!

神君穩住氣息,長睫下的眸子劃過面前莊嚴的神壇與虔誠信任的百姓,試圖找到制服他的方法:“你是不是,不喜歡師父了?”

“才沒有。”

“今日對我很重要,萬民信念皆在我身,若我出了什麽岔子,是要被諸天神佛笑話的,難不成你也想看我笑話?”

楚棲想了想,道:“可我舍不得師父。”

“我不急著走。”神君哄他:“晚間還要與你父皇對弈長談。”

“要談一夜麽?”

“許淩晨就散了。”

“那時我就該睡了。”

“……”

楚棲指尖順著交領蹭過鎖骨,見他朝自己瞪來,於是撅起嘴,“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以楚棲的性子,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好回答,神君只能模棱兩可:“你猜。”

“那我猜……你若由著我,就是喜歡我,若不由著我,就是不喜歡……”楚棲壞壞說:“你若不喜歡我,我定是要鬧的……”

枝頭梅苞被風吹顫,誦道之聲頓亂,楚棲的手被一把握住,神君惱羞成怒地瞪他,下一息,道聲徹底停下,楚棲用力堵住了他的嘴唇。

天子正在沉浸,下意識擡眼,只見神君冠服端嚴,一旁楚棲微笑端坐,目光如癡如醉,似乎已經隨著仙音升上了天堂。

他暗暗點頭,這孩子跟了神君,果真懂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