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4/7頁)

……

雖說熊孩子暫且被收拾了,但俗話說得好,每一個熊孩子背後都屹立著那麽著個熊家長。

打發了張衍去屋裏念書,張幼雙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能掉以輕心,果斷抄起個痰盂,借著倒痰盂的名義蹬蹬蹬又跑出了屋探風。

果不其然,遠遠地就看到個女人的腦袋從巷門口探了出來。

鬼鬼祟祟的,脖子伸得老長。

張幼雙心中警鈴大作,這人她認得!姓曹,丈夫叫趙三喜,這曹氏皮膚白,瓜子臉,兩道水鬢描得長長的,頭發抹了不知道多少層頭油,又黑又亮,盤作了個沉甸甸的雲髻,插了一圈兒的小簪。

這走起路來款款地扭著小蠻腰,看人的時候眼睫一顫,別有一番柔弱無骨的小白花的風姿,勾得這一整條街的男人那是一個目眩神迷,女人們那是一個咬牙切齒。

被她打的那熊孩子之一,對,就是那十歲出頭,最熊的那個,就是她家的良哥兒。

腦瓜子轉得快,有點兒小聰明,已經背會了《孝經》、《大學》、半本子《中庸》,平常人模狗樣的,見到人禮貌問好,乖乖行禮,總在人前笑著說長大要當大官兒,給曹氏討個誥命夫人做做。

卻說曹氏正扒著巷口偷看呢,幾個婦人正好結伴從她身後走了過來。

見她這鬼鬼祟祟的模樣,不約而同地站定了笑道,“喲,三喜家的,你擱這兒看什麽呢?”

曹氏心裏一驚,忙回過身來。

她這一回身,眾婦人都嚇了一大跳。

女人竟然眼角含著點兒淚,扁著嘴,看了她們一眼,又低下頭,抹著眼淚不吭聲了。

眾人都嚇了一大跳,擁上去一陣噓寒問暖。

“誒呀呀這是怎麽地啦,怎麽哭了??”

“好好說話,別哭別哭,這是受什麽委屈啦?”

名義上是安慰,實際上卻是八卦之魂一陣熊熊燃燒,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巴不能從曹氏嘴裏套出點兒話。

曹氏也懂她們的意思,用帕子抹著眼角,吞吞吐吐,裝模作樣地推拒了兩三回,這才將張幼雙把她家孩子打了這事兒給說了出來。

她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她這寶貝兒子,頂頂給她長臉,她在街坊鄰裏間走著都是昂著個腦袋的。

寶貝兒子被打了這還了得!更何況這張衍還是個呆子!

“我、我這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嫂子們你們也知道那家是……那家是做那種活計的,我實在不好去啊。”

眾人聽得一陣津津有味,心下幸災樂禍,面子上卻露出個或驚訝,或忿忿的表情。

“啊?怎麽這樣?”

“這好端端的,怎麽能打孩子呢!”

“就是啊,這大的,怎麽還和小的過不去了。”

說著說著又聚攏了過來,壓低了嗓音,煞有其事地說。

“不過,我聽說,那戶就是做那半開門生意的,這吳家大郎和二郎都是她姘頭。”

“你看她那穿的,否則你說她一獨身的女人家,哪裏來得這麽多錢?”

“這兒子都那麽大了,還每天穿得像個大閨女似的,不害臊。”

“偏偏還學上了那些秀才老爺的習氣,我聽說每天都要洗熱水澡,衣服隔兩天就換一套,買好那些紙筆也不知道作什麽用!卻連粽子也不會包一個!”

“對對對,窮講究!”

眾人說到正激烈處,忽地聽到“嘩啦”一聲潑水動靜。

曹氏心裏咯噔一聲,扭臉一看。

便看到巷口立著個俏生生的,笑眯眯的姑娘。

這一身寶藍色的襖裙,手裏提著個痰盂,腦袋上頂著一撮呆毛。

張幼雙長得小,臉嫩,三十出頭了,這模樣還跟個姑娘似的。

張幼雙一張嘴,嗓音脆生生的:“曹嫂子,你顛倒黑白也不是這個顛倒法吧?”

這八卦著的正主突然到場,一眾婦人嫂子此時此刻,俱都漲紅了臉,閉上了嘴。

要說這張幼雙還真是怪得很,素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不跟人親近,這每隔兩天,就有男人上她屋裏頭,也不知道幹些什麽,吃的用的又是整條街最好。

張幼雙眼裏似笑非笑,俏生生地立在那兒:“你也不看看我們家衍兒先被你們家良哥兒打成什麽樣了?

曹氏心裏發憷,不由啞然往後倒退了幾步。

又一偏頭,雲鬢淩亂,露出個可憐的表情來。

“但、但這是孩子們之間自己的事兒!孩子們之間玩鬧難免沒個輕重,你這大人也不能摻和進去,動手打孩子啊!”

“誰說我動手打孩子了?”

張幼雙笑眯眯地打斷了她:“我這是替嫂子你教育孩子呢!良哥兒這麽小年紀就欺負人了,這還了得。嫂子不管,我這不是替嫂子管教兩下嗎?”

一看到面前這些婦人,張幼雙就冒火兒。

就這些村鎮裏的七大姑八大姨,每天抻長了脖子就往人家家裏看,將那三瓜兩棗,芝麻大小的事兒翻來覆去地,添油加醋地說,可謂是謠言的制造機,鄰裏和諧的終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