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3/7頁)

“好問題,其實這個問題康有為之前也解釋過。”

“康有為?”

“一個巨巨。”

“你看,別人欺負了你,你還以恩德去報答仇怨,你覺得你能做到這一點嗎?”

“大多數人能做到這一點嗎?”

“所以康有為說,孔子之道不遠人,因人情之至,順人理之公,令人可行而已。”

“孔聖人呢,是很有人情味兒的,考慮到了“以德報怨”切實的可行性。以“以德報怨”,聽上去固然好聽,實際上根本無法推行。”

張衍頓了頓又問:“這就是朱文公所說的‘道者,率性而已,固眾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遠於人。若為道者,厭其卑近以為不足為,而反務為高遠難行之事,則非所以為道矣’?”

這話的意思其實說,“道”根本就不是什麽高大上的東西,就是生活中大家都能懂都能做到的。追求那種高遠難行,高端大氣上档次的,根本就不是道。嫌棄“以直報怨”這種太low太不上档次,轉而追求高大上的“以德報怨”,反倒是叫大家都來當偽君子了。

《中庸》裏有這麽四個字“道不遠人”。

值得一提的是,從古至今,儒家學者一般都不認同“以德報怨”這種屁話╮(╯▽╰)╭

張幼雙愣了一下,有些出乎意料。

這不是前天才教過的嗎,這就會背了??

當下更老懷欣慰。

小雞啄米似點頭:“所以,這也是娘平常為什麽說儒家其實是重實用的。”

張幼雙攤手:“以德報怨在現實生活中完全沒有可行性,這要是有人能忍,娘願意稱之為忍者神龜。”

像那種“打完你右臉,把左邊臉也送上去打”的教義簡直太奇葩了好麽!

“而且人都是這德行,你退一步,他進一步。”

有句話雖然老掉了牙,但說得沒錯,你的溫柔要有點兒鋒芒。

站著有點累了,蹲在墻腳,張幼雙一本正經地開始了今日的教學。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和以直報怨這是不沖突的。”

“你看,假如有個人欺負了你,你還原諒了他,他肯定會覺得這樣做沒什麽大不了的。他下次還敢。”

“他下次說不定就去欺負別人去了,你這不是在做好事,你這是在縱惡。”

接過張衍已經空了的糖葫蘆簽子,

張幼雙拍拍手,站起來。

“走吧回家。”

“糖葫蘆簽子記得回家丟到垃圾桶裏,不能隨手亂扔垃圾哦。”

養孩子其實是一件累並驕傲滿足的事兒。

張幼雙固執地認為,養孩子不是說把孩子嵌在一個模具裏,最終打造出你想要的模樣。

小孩子更像是一塊兒未經打磨的璞玉,又像是一塊兒頑石。

如果你足夠耐心,它將在你手上一點一點打磨出來瑩潤漂亮的光澤,這個過程很累,但亦將令人無比滿足,無比自豪。

當晚,張衍就將今天傍晚張幼雙教的內容給記在筆記本上了。

這也是張幼雙教的,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他其實是能記住的,不過娘說的話做的事他從來就不會違背。

合上筆記本,張衍爬上了床。

旋即,眼睫一顫,又睜開了。

圓睜睜的貓眼裏毫無困意,清明的如同初融的冰雪。

又睜開了眼,望著這房梁。

月光穿過了窗子,灑落在屋內。

在房梁與墻壁上投下了無數暗影。

他看得很如神,瞳仁幾乎凝成了一條細細的線,漸漸地這些暗影好似化作了無數線條。

這些線條如飛速生長的枝椏,迅速生長,拔高,組合成一個又一個圖形,由圖形又形成一張接一張的圖像。

他眼睫一眨,一刹那的功夫,所構建出來的大樹立刻分崩離析,重新組合。

漸漸地,一座寶塔偃蹇負土而出,拔地而起,足有百尺之高。檐牙塗金,殿趾砌玉。碧瓦飛甍,背靠山川,上摩雲霄,蒼蒼隱天。

他走進塔內,霧氣在身側徘徊不定,越往走,雲裏諸峰,漸漸透出,漸漸地落於腳下

他將這今日所學所思,分門歸類,按樓層一一放置好。

少頃,又如夢中下墜般猛然清醒了過來。

他不是記不住,是……太快了。

娘說,總領人體的其實不是心,而是“腦”。

娘說過的話,他都記得很清楚,他能在下一秒將他們翻找出來,看過一眼的東西,下一秒便能轉化成圖片刻錄入腦子裏。

腦子裏的東西太多,太快了。

他不得不找一個地方,一個空間足夠寬闊的地方,將它們分門別類地整理儲存。

在他說話的前一秒,眼前如流水般迅速漫過成百上千的字句和信息。

他的嘴巴跟不上他的所思所想。他纖細清瘦的身體不足以支撐這復雜的腦力。

他還在學習,學習如何令身腦達成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