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宣懷風微微笑了笑,低聲說,「我只是說孔副官和四叔,並沒有說到我們身上的意思,你何必這樣大的反應,簡直是要和我生氣了。」

白雪嵐心裏極端的難受,又不知如何解釋這難受的緣由,礙著眼前的人是宣懷風,不好發脾氣,勉強擠出一點笑容說,「沒有和你生氣。只是你剛剛還說自己是理科男人的腦袋,裝不下玄學,現在卻把閻王地獄奈何橋都搬出來了,讓人暈頭轉向。」

這時,一個護兵走到外頭,立正了大聲說了一句,「報告!」

白雪嵐正恨不得結束這令人厭惡的話題,忙叫他進來。那護兵走到白雪嵐面前,伏下身,在白雪嵐耳旁說了兩句話。

白雪嵐點點頭,對那護兵說,「很好。我和宣副官要親自去瞧瞧,你去外頭,叫他們備車。」

宣懷風心忖,應該是孫副官和藍胡子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他便不等白雪嵐說話,自己去把身上的浴袍換了一身筆挺的西裝,然後推著白雪嵐出門。

兩人坐了一輛林肯轎車,往廖家的方向駛去。

此系非常時刻,白雪嵐把宣懷風帶在身邊,不敢有一點大意,特意添了一倍的護兵。護兵們坐著軍車,在轎車前後護送。一行車隊浩浩蕩蕩地在馬路上開著,差不多快到廖家時,遇上一個崗哨。

那檢查的士兵走到林肯轎車旁,往車窗戶裏一望,看見是白雪嵐,趕緊肅然立正,敬了一個軍禮說,「白十三少的車,是用不著檢查的,您這就請過。」

說著,對前面一揮手。

前面崗哨的士兵們,便都麻利地讓開了道路。

白雪嵐倒不急著離開,打量那軍人穿著韓家軍服,掛著團長的肩章,笑道,「你們韓將軍可真夠氣魄,把崗哨設到離廖家一個街口的地方來了,這不是明擺著往廖啟方臉上抽耳光嗎?」

那團長笑著回答說,「其實早一點的時候,還是設在三個街口外的,剛剛才挪到這。按我們將軍的話,這叫收緊包圍圈,又叫痛打落水狗。現在廖家被要錢的人們,包圍了三四層,我帶著兄弟們,在外頭再包圍一層。我聽說白十三少的叔伯們,也帶著士兵在城門那裏做了一個大包圍呢,大家都是怕姓廖的跑了。照我說,這哪是打落水狗,這是做包子,幾層的包子皮,就裹了一點子臭肉。」

白雪嵐被逗樂了,誇獎了他一句說,「你這個比喻倒有趣。話說回來,雖只是一點子臭肉,但也稀罕得很。」

車隊過了崗哨,開過一百來米,轉過一個彎。宣懷風坐在車上,遠遠就聽見喧嘩聲,仿佛有人在大聲吵架。他探頭往車窗外一看,前面遠處一棟極恢弘華麗的宅子,門外擠了許多人,正激憤地攥著拳頭,和守衛的士兵們對峙。

有人在扯著嗓子哭喊,「我一輩子辛苦攥的棺材錢,都存在萬金銀行,不能讓你們昧著良心吞了。廖家是萬金銀行的大老板,這必須要廖家負責!」

「叫廖議長出來!別躲著!」

「都說廖家有錢,原來是搶我們窮人的錢來的!」

「作孽呀!活土匪!」

「賠錢!」

「賠錢!」

白雪嵐本來瞧熱鬧的意思,並不打算露面,吩咐司機在拐角就把車停下了。宣懷風搖下車窗,兩人坐在車上,遠遠觀察廖家門外的情況。

這時一個人走到車旁,伏下身,把臉在窗外露了露,原來是藍胡子。他身上並沒有穿著軍裝,已經換了一身便服,看起來就像個幹扛活的苦力漢子。

藍胡子知道,今天自己曾打擾了白雪嵐和宣懷風的好事,現在見到白雪嵐,不免皮要繃緊些,因此顯出的態度很是謹慎。他見宣懷風和白雪嵐都坐在轎車裏,想起孫副官從軍長那邊報告情況後回來,提起因為瞅了宣副官兩眼,差點挨軍長一頓排頭,所以只對宣懷風中規中矩地點一點頭,就不敢再對宣懷風放出目光了,拿出一種目不斜視的姿態,向白雪嵐請示,「軍長,現在就動手嗎?」

白雪嵐掃他的穿著一眼,皺了皺眉問,「你難道還要親自下場?」

藍胡子說,「我不下場,只在旁指揮。不過小心起見,還是換一套便服。」

白雪嵐嗯了一聲,點頭說,「這還罷了。你派哪些人辦事?」

藍胡子便低聲說了一串名字,裏頭有宣懷風聽過的,也有宣懷風沒聽過的,大約都是藍胡子掌管的那手槍近衛營裏的好手。

白雪嵐閉上眼睛,仿佛心裏在計算著棋局似的,片刻後睜開了眼睛,從容地說,「這樣也可以。開始罷。」

藍胡子低低應了一聲,便摩拳擦掌,興沖沖離開了。

宣懷風不由問白雪嵐,「我聽你和他們說的話,猜想你的計劃,大概是制造一些混亂,趁機把廖啟方給殺了。現在廖家的軍官已經大部分叛逃,廖啟方身邊又有老爺子布置的暗棋,雖然廖家還有一批守衛的士兵,我想若是白家和韓家的武力一起聯合攻擊,應該不足為慮。明顯是穩操勝券的局面,為何還要故弄一番玄虛,叫他們喬裝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