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3/4頁)

危開濟又接著說,「不過因為萬金銀行那邊急用,大少爺就把壓艙銀暫時都騰挪了過去,等銀行緩過來就還。」

劉師長大為愕然,瞪著眼說,「什麽?都騰挪了?那銀行什麽時候還?他們開銀行的,銀錢有大把,應該馬上就能還是嗎?」

危開濟自然是搖頭,沉重地說,「銀行就是因為被擠兌,彈盡糧絕才要暫借壓艙銀,他們初八才開門。初八開始籌措,至少也要十來天才能籌措到。不過我聽說法商銀行為了吸收存款,把利息提高了一截,這是要搶萬金銀行的客人呢。只怕過年後開門,萬金銀行還要應付提款的客人,這樣一來,恐怕十來天是籌措不到的,要是有三四個月……」

不等他說完,劉師長已經跳腳罵娘了,「一天都不能拖,還等初八開門?還三四個月?婊子養的!」

何旅長勸劉師長,「你先別急。東家在銀錢上辦法很多,未必就來不及。和日本人合作弄毒品就賺得不少,還有賭場和馬球場,難道都是空擺設?」

這時在危開濟的腦子裏,早把淳於老的勸告又想了兩三遍,心忖,已經說了壓艙銀的事,若讓議長知道,必會對自己生出很大的不滿。既然如此,還不如依淳於老的話,索性站到和平的一方去。若能阻止開戰,也算積個功德,何況將來白十三少要欠自己一個人情。

於是危開濟便決定,把知道的情況都不再隱瞞,而且最好能挑起這些軍官對開戰的反對,故意露出愁容,搖頭說,「別提了。賭場生意一塌糊塗,公冶雄已經撂了挑子。我那馬球場更是淒慘,天天倒賠錢。」

何旅長問,「毒品呢?那可是最有賺頭的。」

危開濟說,「你們都在地方軍隊上,不清楚濟南城最近的事。自從白十三少回來就翻了天,和廖家合作的日本商社都被炸了,日本人死了一個又一個,我依稀聽大少爺抱怨,說藏東西的倉庫被人炸了。我想大少爺為什麽大年三十往城外跑,又那樣秘密,身邊沒帶多少人,一定和毒品買賣有關。既然人都沒活著回來,那錢貨就更保不住了。將來不知如何,總之眼下是一點也指望不上啦!」

卻說孫師長從電話間外離開後,便馬上去找了自己的副官,密密囑咐了一番話。

他這位副官姓焦,倒和廖翰飛有一層特殊關系,原來廖翰飛那位比較早進門的焦姨娘,便是他的親大姐,靠著這層關系,他雖無甚本事,也混了個副官的職位,撈了不少油水。

現在廖翰飛一死,焦副官等於失了一個靠山,這時候更要靠攏孫師長這另一個靠山,於是得了吩咐,趕緊就到後院來找她大姐,悄悄地問孫旅長和那位鮑姨娘的事。

焦姨娘正是青春將逝,寵愛衰微的年紀,對那些嫩生生嬌滴滴的新人自然藏著幾分警惕敵意,平日在廖翰飛面前還要裝裝樣子,既然是和親弟弟私下說話,也就無須掩飾,一聽提起鮑姨娘,便冷笑道,「問這幹什麽?你們男人都一樣,吃著碗裏瞧著鍋裏。那小妖精生的一雙狐媚眼,背著那死鬼,見男人就甩媚眼,天生的賤貨,和姓孫的勾搭上有什麽稀奇?」

焦副官說,「照你這口氣,恐怕是有這回事了。那孫旅長做這事,大少爺發現了嗎?」

焦姨娘說,「我哪知道?你姐姐人老花黃了,他年年討新人,個個嬌嫩得很,會常到我這來嗎?不過這死鬼心胸窄得很,下手也毒。你看那秦姨娘,不過和老情人照個面,回來就被他活活折騰死了。也是她瞎了眼,當初要沒拋棄白十三少,去做白家少奶奶,能有這下場?偏是不長眼,跟了這死鬼,活著不像人,死得也慘,哎呀呀,你不知道那天他怎麽的弄死她,這樣陰損造孽,怪不得就遭了報應。那是他拿人家白十三少沒奈何,要是有法子,他也一定弄死白十三少。」

焦副官跺腳說,「問你孫旅長,你扯白十三做什麽?」

焦姨娘兩手一攤說,「我不知道孫旅長怎麽著了。反正那死鬼的性子,知道有人碰自己的女人,非鬧出人命不可。就算不親手殺了孫旅長,你想,城外不是打槍嗎?子彈亂飛的時候,把偷自己女人的混蛋推出去擋一擋子彈,那總很說得過去。只是孫旅長只有一條命,只能給做一次替死鬼,再來幾顆子彈,他自己也就見閻王去了。」

焦副官回去,便去向孫師長報告。他見上司臉色不好,怕他怪自己辦事含糊,因此言辭上格外要顯出一些分量,好表示自己走一趟是有成績的,故意將焦姨娘話語裏那些問號,都變成了感嘆號,聽在孫師長耳裏,完全就成了一件確鑿無疑的事。

孫師長自聽了米劉兩位同僚的話後,心裏早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現在和自己副官調查的回報一印證,更道是有這麽回事。想著自己兄弟是被姓廖的害死,自己居然傻子似的,還要替這殺弟仇人拼著性命去報仇,真是悲極氣極恨極,把手裏的茶杯用力往地上一砸,不言聲就往書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