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雪嵐看他似乎還想伸手去搗鼓箱子裏的武器,忙把他拖一邊去,數落說,「別瞎摸了。這箱子裏,只有這太陽眼鏡能歸你。」

把眼鏡往他手裏一塞。

宣懷風方才已把眼鏡往他身上扔過一回,現在若第二度拒絕,就太不給愛人面子了。他雖對這為威風的東西不以為然,但也敷衍地拿在手上,想著孫副官已經來了,自己穿著長睡袍的樣子終是不雅,說,「我進去換身衣服。」

便進去找一身西服換上。

等他穿得整整齊齊地出來,才發現房連長也到了。

白雪嵐正對房連長說話,「聽說我父親最近對你老大不高興,有這回事沒有?」

房連長苦笑著回答,「上次軍長在郊外和廣東軍那姓展的打一場,我擅自領著加強連過去,司令是個明白人,還能不知道我已經瞞著司令,暗地裏向軍長報了忠誠嗎?幸虧司令是軍長的親老子,我站在軍長這一邊,司令還能忍耐。對我擺臉子已經算好了,我知道,我的行為,在軍隊裏簡直可以槍斃的。」

白雪嵐欣賞地點點頭,「司令是我親老子,你站我這一邊,是敢為了我,得罪我老子了。那我再問問你,你敢不敢為了我,得罪我爺爺?」

房連長一愣,為難的樣子,仿佛牙疼似的,不安地問,「軍長,你難不成……還要和老爺子來一場硬的?」

白雪嵐說,「我在濟南城裏,數不清的敵人,誰知道什麽時候後背挨槍子?如今,我是要展開一個大行動了,有一件要事托付你。不過,我要你一句響亮話,你是幫老爺子,還是幫我?不要關鍵時候,你軟了蛋,背叛我,投靠了老爺子去。」

房連長一張剛正的臉龐,堅毅得棱角完全凸顯出來,正容道,「軍長,姓房的是打仗的漢子,不玩朝三暮四的花招。我既然選了跟您,絕不能背叛您。不過,把話說在前頭,我打一開始,當的就是白家的兵,跟隨的就是老爺子。您若是叫我對老爺子動武,對不住,萬萬做不到。再告訴您一句實話,哪怕我肯做這種王八羔子才做的事,但我手下那些兵,也不會聽我的指揮。」

白雪嵐笑著擺擺手說,「得了,瞎七搭八的,以為我要叫你去幹掉老爺子呢?我不是那種沒良心的青肚皮猢猻。剛才我問你的一番話,你要是答得十成十,我還不大買帳。唯其你說的很實在,是個有良心的,我很信你。」

宣懷風走出房門時,他已經瞥見了,說到這裏,便過去把宣懷風帶到房連長面前,鄭重地說,「這個人,我交給你保護。你能不能做到?」

房連長只怕白雪嵐要叫他去和白老爺子正面對抗,聽見是這麽一個差事,實在不算難,松了一口氣說,「一定做到的。」

白雪嵐說,「你既然打了包票,可要把他照顧好。今晚吃過年夜飯,我就去接他。」

山。與。

三。タ。

宣懷風只以為他叫房連長保護自己,是指白天這段時間,沒想到竟要過了年夜飯,不禁愕然地問,「怎麽,年夜飯我們不一道吃嗎?」

白雪嵐倒不是因為昨夜事情太多,忘了和宣懷風提,實在是不好開口,嘆了一口氣,才歉疚地說,「本來,你在這裏一個親人也沒有,這頓年夜飯,我是必須陪著你的。無奈還有許多事情要解決,我也是無奈。實在是委屈你,對不住。」

宣懷風前頭已生出漂泊之人的一點悲傷,實在把解愁的良方,都指望在白雪嵐身上,然而他這樣向自己道歉,自己真不能說出一個埋怨的字。心忖,這樣重要的日子,他不能和我一道,想必有大事要辦。既如此,我不能做他的負擔,總讓他毫無牽掛的去辦事才好。便露出英俊的笑容,很輕松地問,「我這邊是小事。倒是你如何?年夜飯回不回白家大宅去吃?」

他這樣問,白雪嵐更是愧疚。自己把人千裏迢迢的慫恿到濟南來,口口聲聲說是一家人,鬧出多少事故,如今卻連年夜飯也將他排除在外,實在說不過去。可若是撒謊,更覺得辜負人,只好實話答他,「是的。」

宣懷風臉上沒有一點不自在,反欣然道,「這就好,我正想勸你這個。你事情再忙,但大年夜的,不能丟下父母。這些年你身在外地,父母盼著和你吃頓年夜飯,大概也盼望許久了。今晚和和睦睦的團圓,是很要緊的事。」

白雪嵐半愁半惱地說,「你不在,算什麽團圓?」

宣懷風因為房連長在旁邊看著,舉止上很是矜持,這時因白雪嵐煩惱,也就不能再顧忌,伸手按著白雪嵐的肩膀,安慰小孩子似的撫了撫,笑著低聲說,「你我彼此,講的是君心似我心,你怎麽執著在一頓飯上頭?真是愛鉆牛角尖。等你今晚吃過飯,我等著你回來才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