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雪嵐跟著宣懷風進了臥室。宣懷風不欲他們的談話讓外面聽見,回頭把門關上。一轉身對著白雪嵐,還未開口,白雪嵐就搶在他前頭,舉手作出一個投降的姿態,說,「我知道,你叫我進來,是要教訓我。我挨罵是小事,請你不要把自己氣得太厲害,成不成?」

宣懷風不料他先來這樣一招示弱,沉靜下來一想,也覺得自己有些急躁,微微一笑道,「我一個字沒說,你怎麽知道我是要罵你?請你坐下,我們聊幾句。」

這衡園飯店最貴的套房,客廳和臥室極大,客廳裏有一套大歐式沙發,連臥室裏也布置了一套小沙發。宣懷風說完,便往小沙發裏走,打算坐下詳談。不料白雪嵐到了他身邊,抓著他的手一牽,卻將他牽到另一頭,兩人肩並肩地在床邊坐下,變成了一種極親密曖昧的狀況。

不僅如此,白雪嵐還順手把床上的被子撈起半截,在宣懷風身上裹了一裹。宣懷風是大冷天天從被窩裏起來的,匆忙間只穿了一件睡袍,確實有些寒意,現在這被子猶有余溫,軟軟的裹在身上,舒服暖和極了。

宣懷風受到這樣體貼的款待,心裏不能說不感激,對著白雪嵐望了望,低聲說了一句多謝,又笑道,「剛才那人的話,我聽了幾句,大概明白七八成了。我知道你的為人,雖然有時面上裝出不在意,其實是個古道熱腸,對於一個合作的女子的求救,更不可能坐視不管。所以我知道,你必有為難的地方。」

白雪嵐垂著頭,聽他這樣緩緩的說話,也沒如何表態,只是抓著宣懷風一只手,在柔軟的掌心裏摸一摸,揉一揉,像玩貓爪的肉墊似的,半晌才開口,「你既知道,就不要問了。」

宣懷風說,「我雖然知道你有為難之處,但究竟不知具體是為難在哪裏。能不能請你和我談一談?」

白雪嵐說,「告訴了你,你更要為難。本來一個人為難的事,何必變成讓兩個人為難?」

宣懷風啞然失笑,「我就知道,你必定又鉆同一個牛角尖。天底下的事,只要瞞著我就成了嗎?你只管把人當瓷娃娃,可是哪個人,是喜歡當瓷娃娃的?」與一兮一湍一√。

一邊說著,一邊把身上裹的被子,牽了一半到白雪嵐身上。一床被子,將兩個人的身子都裹住了,兩人便也貼得更緊密。

宣懷風說,「如今我們共用一床被子,已經算很甜蜜。然而,如果不能共用所思,那還稱什麽靈魂伴侶?充其量只能算床鋪伴侶。」

這話說得俏皮中帶著親昵,白雪嵐臉上露出淺淺的一點笑容,然而還是保持著沉默。

宣懷風說,「你還要和我打啞謎嗎?好罷,我先說一說。你當然是極想幫助韓小姐的,現在不能支援人手,自然是人手不足的緣故。以我一點看法,我們的宣白義彩一開張,算是和廖家正式宣戰,恐怕他們要尋機會報復。上次我們賭場贏了廖翰飛一把,第二天小豆子和你家的眼線就遇害,這次不能不防。所以你的人手,在這方面需要先做些預備,多多派人盯住廖家的動靜,我猜的對不對?」

他認認真真地開始分析,白雪嵐如果不做回應,那就是完全拒絕合作了。白雪嵐豈能給愛人這樣的姿態,只好笑笑,「確實如此。」

宣懷風思索了片刻,擡頭道,「我不是疑心你什麽,我只是真弄不清楚。你手下那些人,宋壬一批,藍胡子一批,房連長至少是一批強武裝,加起來並不算少。除了這麽些人,都用去看住廖家的動靜?真的再也抽調不出哪怕一支小隊伍?韓小姐那邊似乎真的危急了,我不得不幫她說句話,要是你這頭有辦法,哪怕抽出十來個人幫助她,也是很好的一樁事。」

白雪嵐一邊在心裏做著籌劃,一邊輕輕揉著宣懷風的掌心玩,心忖,他這人的脾氣,既然已經知道了一星半點,不問出究竟,是不會放手的。半夜三更,彼此都筋疲力盡,索性不要再敷衍,都和他講清楚,也能給他一個準備。

心裏想定了,便說,「藍胡子不行,他已被我派去辦事了。」

宣懷風問,「什麽時候辦完?明天趕得來參加行動嗎?」

白雪嵐說,「絕趕不上。不是城裏的差事,我派他出一趟遠門,做一件接應的差事。」

宣懷風說,「正缺人的時候,你卻把得力的臂膀派出遠差,想來是極重要的事。能告訴我嗎?」

白雪嵐說,「當然。」

此時只有兩人在臥房裏,本不用秘密行事,他卻故意把頭低在宣懷風耳邊,說了兩句。

宣懷風心思在正事上,也沒想到這人其實是在故弄親密,聽了答案,倒是頻頻點頭,贊同道,「哎,說到部署周到,你真勝我十倍。要不是你說,我萬萬想不到這上面。如此,你剛才和那人說一定要推遲營救,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