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廖翰飛在裏面氣得跳腳,外面站著的人並不知道,姑娘們給宣懷風一番話鼓舞得心頭火熱,都說簽子不夠,「我許多客人都要下注呢。」

宣懷風說,「沒關系,請留下地址,晚點我會叫人再送一批給你們。對了,我再叫兩個會寫字的人過去,各位要在簽子上寫名字,他們可以幫忙。」

他這樣和藹周到,姑娘們更是歡喜,賺錢固然要緊,但被這樣高貴的年輕人尊重著,體貼著,那舒服是別的都不能比的。

黑老三想,下注錢十成裏面姑娘抽一成,至少有半成要上交給自己,這很有賺頭。若是中了大獎,自己絕對也能分一筆大的。於是對宣懷風提出的合作,也持十分贊成的態度,對宣懷風連打了兩個千,恭敬地說,「宣大爺這是賞我們飯吃,我替她們謝謝您。我們這就回去,好好給宣大爺辦事。」

宣懷風和眾人道了別,回了馬路那邊,坐到汽車上。

白雪嵐等他一上來,就吩咐司機開車,然後膩歪在宣懷風身上,揉搓著他白嫩的脖子,埋怨道,「去了這樣久。你見到漂亮姑娘,把魂都丟了。」

宣懷風辦成了一件事,很是快樂,拍拍他的手說,「說什麽話,一百個漂亮姑娘,也比不上一個白十三少。對了,剛才房連長他們在我後面遠遠跟著,是你吩咐的嗎?」

白雪嵐說,「是我。你離廖家賭場太近,我怕廖翰飛狗急跳墻,出來把你叼了去。」

兩人說話之際,廖翰飛正帶著人,氣勢洶洶地從賭場裏出來。但此時黑老三已經帶著女人們走了,宣懷風更已不在。廖翰飛眼睛四下逡巡,忽然一輛汽車從眼前開過,他猛一看見車後座裏,就坐著宣懷風和白雪嵐,兩人都笑得很快活的模樣。

廖翰飛鐵青著臉,僵站在大門外,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心裏想,這一輩子的氣,我今天算是一次過受完了。宣白這一對畜生,現在什麽下三濫招數都已經使了出來,可我還沒有被他們氣死。你們瞧啊!廖家大少爺,不是還直挺挺地站在這嗎?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們悔不當初。

這時,一輛汽車開到他面前停下,只聽那刹車聲,就覺得車上的人仿佛有什麽急事似的。

廖翰飛看見從車裏下來的,是馬球場的負責人危開濟,心裏一陣發緊,沙啞著嗓子問,「老危,你到這來幹什麽?如今賭場不景氣,我這還有九十萬的缺口,就指望你那邊給我多弄點鈔票了。」

危開濟連連用力拍了兩下大腿,焦急地說,「哪來的鈔票?有人給馬下了藥,所有的馬都拉肚子。我想議長說最近要錢要得急,硬著頭皮叫球員騎著病馬上場,結果馬邊跑邊拉,跑了幾步就癱在地上了,還打什麽馬球?沒有比賽,就沒有人下注,現在是一塊錢鈔票也撈不到。」

廖翰飛幾乎把兩排牙齒都咬碎了,罵道,「流氓,不擇手段的流氓!」虞兮正裏。

危開濟說,「罵人有什麽用,快想想辦法罷。」

廖翰飛正要說話,馬路對面忽然鏘的一聲,像是誰用力敲了一下鑼鼓,而且那鑼鼓是對著話筒敲的,透過大喇叭放出來,把人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注意他們往下要說什麽。

只聽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大喇叭裏,中氣十足地道,「各位!各位!請排好隊,不要亂擠。我知道各位支持宣白義彩,參與五百萬大獎的熱切,但還是要守規矩。要知道,方才廖家大少爺廖翰飛過來買了二十注,也是規規矩矩排著隊的!」

危開濟聽見,驚詫地問,「大少爺怎麽會去給對頭捧場?」

廖翰飛滿臉尷尬道,「別聽他們胡說。」

偏偏這時,大喇叭那又很響亮地接著,「因為廖翰飛少爺買的超過兩注,我們宣副官還特意贈送了一本《賭場如何贏大錢》,廖少爺一拿到書,如獲至寶。這書由從英國留洋歸國,學識淵博的宣副官親自撰寫,閱之大有裨益,大家如果也想要,記得至少下兩注!兩注!」

廖翰飛氣得肚子都鼓了起來,卻又如吸入了太多空氣的青蛙一般,做不得什麽,只能再三痛罵,「流氓!流氓!這什麽宣副官,十足的無恥流氓!」

危開濟卻仿佛拿到了機會,精神起來道,「他們這樣信口雌黃,正該我們出手,當著眾人的面對質,給他們一個下不來台。賭局最重信譽,大家懷疑你的信譽,不肯放錢下注,就破了他們的局面了。走!」

拉著廖翰飛就要過馬路。

廖翰飛把他的手一摔,氣急道,「你不去料理馬球比賽,來這多管閑事!快滾,回你的體育館去!」

危開濟被指派負責馬球比賽,自然是平日很得廖議長器重的人,這樣挨兩句重話,心裏很不受用。況且瞧廖翰飛氣急敗壞的模樣,分明大喇叭裏說的是實話。危開濟心想,你去給敵人捧場,一買就是二十注,回過頭竟還有臉對我發火?馬球場是你家開的,我不過是拿薪金,外加年底一筆分紅。生意做不下去,我何苦要比你還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