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他聲音令人不適,望人的目光也很無禮,白雪嵐冷哼一聲,剛要說話,宣懷風反倒搶在前頭開口,問廖翰飛,「你這賭局,限下注多少錢嗎?」

原來白雪嵐帶著宣懷風一進賭場,就被廖家守場子的人認出來了,恐怕他是來砸場子,飛快報告給東家。廖翰飛接到消息,以為白雪嵐是為了鞋店送鞋票一事,要來殺一個回馬槍,等他匆匆趕到,卻聽下面的人報告,白雪嵐不但沒有生事,反而白輸了六、七百塊錢。再一瞅,瞧見宣懷風也在,對廖翰飛來說,簡直是意外之喜了。

他聽宣懷風問限不限注,心想,他剛才已經輸了幾百,可見是一點也不會的生手。大概輸急了,想下一個大注來翻身。這是賭徒常用的想法,不足為奇,倒不妨借此機會,和他耍一耍。便把胸脯一拍,大喇喇道,「開賭場的,還怕人下注嗎?你就算押一座金山,我也接著。」

宣懷風緊跟著一句,「你這話作數嗎?我可要當真的。」

他臉上帶著很認真的神情,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視著廖翰飛,瞅得廖翰飛心肝微微地癢,又癢癢地顫,心想,這個神態,已經撩撥得人受不住了,如果能讓他露出求饒啜泣的神態來,那還得了嗎?

腦子裏綺麗地胡思亂想,竟是忘了答宣懷風的話。

白雪嵐見他瞅著宣懷風的眼神,像狼見了香肉般,連一點掩飾都不要了,實在惱火得很,沉著臉開口,「廖翰飛,他問你說話作不作數?你這是不敢答嗎?」

廖翰飛醒過來,對白雪嵐似笑非笑道,「嘿,你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怎麽?怕我又把他給弄走?你倒猜著了,嚼過的甘蔗不甜,我家那一個,我已經看膩了,正想再找一個呢。」

白廖兩家明裏暗裏地鬥爭了許多年,當年白雪嵐年少氣盛,沒少和廖翰飛別苗頭,因此廖翰飛搶了白雪嵐的女人,把秦思燕娶來做小,乃是他平生第一得意之事。一提起,就是滿臉可厭的囂張。

他身邊幾個手下,聽見少爺說這話,都望著白雪嵐,附和地嘿嘿壞笑起來。

白雪嵐對秦思燕再沒有一絲想法,但廖翰飛當著他的面,露出想把宣懷風「弄走」的意思,那可是犯了他的大忌,心裏殺意大盛,臉上懶洋洋地含著笑,脖子上那一道青筋,卻已憤怒地在皮膚下隱隱勃跳。

宣懷風知道這座火山隨時要爆發,把手伸過去,對著白雪嵐放在賭桌上的手背,輕輕拍了兩拍,示意稍安勿躁,轉過頭去,對廖翰飛款款地說,「廖先生,你這是做莊呢?還是和我朋友鬥氣呢?說回正題罷,這要是不限押注,我就玩兩手。要是限押注,我這就走了。」

廖翰飛豈能容他就這樣走了,忙道,「別走!說了不限!」

宣懷風問,「押多大,你都收?」

廖翰飛想,你今天逛了整個場子,賭十盤輸八盤,以為我沒有偵查清楚?現在說這些想唬我,手段可就太嫩了。你要押大注,我求之不得,等你輸得焦頭爛額,欠著我的賭債,我再來個軟硬兼施,你還能不乖乖和我做朋友嗎?便道,「你押多少,我收多少。」

宣懷風又追問一句,「當真?」

這時,廖少爺和白十三少要在賭桌上別苗頭的事,早在賭場裏傳開了,眾人紛紛擠過來看熱鬧,把賭桌圍得裏三層外三層,要不是宋壬幾個護兵橫眉豎眼地杵在那,甚至要擠到宣懷風身上去了。

廖翰飛指著周圍那些人說,「這麽多人看著,我廖翰飛說出來的話要是吞回去,我就是你養的狗。」

宣懷風不料他作出這樣一個賭咒,覺得好笑,便微笑著應一句,「我可養不起。」

眾人一愣,想明白過來,轟地笑起來。

廖翰飛很覺得丟面子,臉都紅了,對宣懷風的心癢裏頭,多了三分要欺壓的惱意,便說,「你口口聲聲要押大注,我給你面子答應了。那麽,我也要提一個條件。」

宣懷風說,「請說。」

廖翰飛說,「既然是認真要玩,至少二十盤,一盤底注不能少於一萬塊。你要是輸了,中途就要走,我不能答應。」

宣懷風說,「要是不許我中途走,那要公平些,你也不能中途退出。」

廖翰飛一口答應,「那是當然。我要退出,就當我二十盤全輸了。你怎麽樣?給一句準話。」

宣懷風沉默下來。

廖翰飛只以為他害怕了,哪知道他在使用著數學家的頭腦,計算桌面上剩下的牌,催促著說,「難不成你這就怕了?不必怕,你沒錢,我可以借你。」

他說一句話的工夫,宣懷風已算好了牌,又問,「幾個人賭?」

廖翰飛說,「這個賭局,除了你我,別人還有資格參與嗎?就是我和你罷。」

宣懷風頷首,「兩個人,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