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雪嵐看他對自己擺出絕不容靠近的態度,心裏更加惱火,決心把他好好地嚇一嚇,把他往床上一摔,重重壓到他身上,低吼道,「我怎麽不能碰你?我偏要看看,碰得碰不得。」

說著,就用手指撩他襯衣的衣領。

自從兩人彼此袒露心意,白雪嵐雖然也有吃肉吃得急躁的時候,但那都有點半推半就的意思。現在卻屬於單方面的強迫了。宣懷風和白雪嵐相知相守,被他強迫,比被陌生人強迫更感刺心,羞憤得不知如何形容,只想著拼個魚死網破,雙手被縛,兩腿又被壓得無法動彈,唯一能動的只有嘴。他張嘴就去咬白雪嵐。

剛才挨了一個大巴掌,那是白雪嵐對他沒有防備。說到近身功夫,白雪嵐哪能受他這種稚嫩的襲擊,宣懷風張嘴咬他,他一下就避開了,而且大概是為了報復這一咬,他的手指又探進了兩寸,撫到了宣懷風雪白的脖子上。

宣懷風那氣憤摻雜著害怕,在身體裏形成了一股洪流,必須要找個發泄的出口,否則非炸開不可。他咬不著白雪嵐,心一橫,竟然一低頭,往自己被綁住的手腕上一咬。

白雪嵐初時以為他只是和自己鬥氣,再一看,有殷紅顏色從他唇邊逸出來,心怦地一下劇跳,忙去推他的頭,「快松口!」

宣懷風心裏的委屈氣憤,全發泄在這,手臂越痛,反而覺得越好,不但不松口,還咬得更狠。

白雪嵐急了,按住他的牙關使勁一掐,才讓他松了口。再看那手腕處,已咬出一圈深深的牙印,每個印子都在往外滲血。

白雪嵐又心疼又生氣,罵道,「你這是發什麽瘋?」

正要下床叫人取紗布膏藥來,身後的房門忽然被人一推,白太太帶著兩個老媽子直闖進來。

白太太一看,宣懷風兩只手被繩子綁著,蜷縮在床上,手腕、棉被、床單,都沾著血。鐵塔似的白雪嵐,又壓在宣懷風身上。

白太太看著如此情形,不必細問,也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心裏霍霍地急跳了幾下,終究是把怒氣先壓了下去,對身邊的程媽吩咐,「你先扶少爺回他屋裏去。這裏的事,不要讓人知道。」

白雪嵐說,「我不回去。懷風受傷了,快拿藥來。」

白太太沉聲說,「你拿了藥來,他肯用嗎?你也不瞧瞧自己幹的好事。」

白雪嵐往宣懷風一看,果然宣懷風看著自己的眼神,是氣憤中帶著深深的警戒。

白雪嵐心頭驟沉,想開口說什麽,卻被白太太搶在前頭喝道,「還站著幹什麽?再拖延下去,全宅子都知道了,你不管自己的臉面,可叫他以後怎麽見人?快出去!他的傷自然有我。」

白雪嵐知道母親說得有理,又悔又痛地望宣懷風一眼,只好走出門去。

白太太打發了人取來藥,叫旁人都出去,自己拿了藥,坐到床前,打量了一眼宣懷風被綁住的兩手,便伸手來幫他解。

宣懷風方才和白雪嵐對著倔時,力量如排山倒海,大有拼死一搏的氣勢。可白太太一闖進來,那羞愧屈辱感,頓時把所有力量都抽空了。不堪至此,還有什麽血氣可言。所以他倒成了一尊泥塑木偶,挨在床角落裏發怔。

白太太幫他解手腕上的繩子,他也沒有反應,麻木地讓她解了。甚至白太太為他擦拭手上的傷口,上藥,他也只是沉默著。

白太太見他如此,知道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因此並不急著和他說話,輕手輕腳地把他傷口料理妥當,從櫃子裏取出一塊薄毯,披在他身上,才又在床頭坐下,長嘆了一口氣,說,「一個人存心要走,那是不能強留的。你要真的打定了主意,我自能給你安排得妥妥當當,絕不讓雪嵐把你給截回來。」

宣懷風本來眼睛只盯著對面墻上一片空白,聽了這話,不禁朝白太太臉上一望。

白太太苦笑道,「這白家人的脾氣,我受了幾十年,到如今還有承受不住的時候。何況於你?你心裏想什麽,我都明白。雪嵐就是他父親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喜歡的時候百般討好,什麽事都肯為你做。一個不好,他翻臉不認人,畜生似的,把人心都踩成肉泥。你不想守著這麽個混世魔王,也怪不得你。」

她輕聲細語,言辭十分懇切。

宣懷風靜靜聽著,臉上的麻木漸漸消去,露出些思索的意味。

白太太問,「究竟為什麽鬧到這個光景?」

這個問題,昨夜白太太就已經問過一遍,當時宣懷風不回答,現在也同樣不好回答,只是把眼睛垂著,沉默了好一會,忽然問,「母親剛才說可以安排我走,這是真的?」

白太太說,「我何必哄你。既然說了,我自然會做到。」

宣懷風把牙關咬了咬,「我不想留在這,請母親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