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轉身便走進別墅去了

宣懷風在車裏閉著眼睛,放松了身體,足有十來分鐘,才覺得那股難受勁緩過去一些。他張眼往窗外望,並不見白雪嵐,只瞧見一個穿得不起眼的男人從別墅出來,低著頭走了。

過了五、六分鐘,又有兩個男人出來,把大氈帽往頭上一搭,遮了大半張臉,神神秘秘地走了。

如此過了三、四撥人,別墅門前安靜下來,卻仍是不見白雪嵐的蹤影。

宣懷風忍不住打開車門,自己走下車。正要往別墅那邊走,忽然一輛轎車從院門那頭開進來,停在宣懷風面前。

車門一開,孫副官從裏面下來,後面還跟著藍大胡子。

孫副官見著宣懷風就問,「總長呢?」

宣懷風往別墅裏一指,「在裏頭。」

孫副官說,「我要向總長報告情況,先不和你說話了。」

就徑直快步往別墅那頭走。

藍大胡子倒是不慌不忙,先朝宣懷風笑著點點頭,走到後面,把車尾箱打開,竟在裏面露出一個渾身鮮血的人來。

那受傷的人,顯然是一個俘虜,手腳上都捆著繩索,嘴裏也被塞了一塊灰黑肮臟的抹布。藍大胡子把他嘴裏抹布取了,他就一臉驚惶地大叫起來,「救命!救命!」

藍大胡子啪地一個耳光過去,抽得他剛坐起的上身往後一仰,後腦勺砰地撞在汽車金屬板上,頓時住了叫聲。

藍大胡子猙獰地威脅,「小子,你叫啊!進了龍潭虎穴,叫得越響,越有老虎出來撕你的肉吃。跟著日本人做這些下賤勾當,你他娘的還有臉叫?再叫,老子把你零碎切了!」

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隨手一劃。

宣懷風只道他是虛晃著嚇唬人,不料這一刀竟真的從胳膊上劃下去,割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那人痛苦地慘叫一聲,又被藍大胡子一記清脆的耳光給打熄了,兇狠地問,「再叫嚷,老子就切你一根手指。」

那人頓時不敢叫喊,咬著牙嗚嗚低鳴,滿額都是疼出來的冷汗。

宣懷風看得不忍,對藍大胡子問,「你抓的這個是什麽人?何苦這樣折磨他?」

藍大胡子對著宣懷風,臉上的猙獰兇惡都收了回去,和善地笑道,「不是我抓的,是韓小姐那些手下抓的,說是文明公司大老板的秘書,送給軍長做一份心意。孫副官說,大概軍長要親自審他,我這也就先給他熱熱場子。」

這時,別墅裏走出來兩個護兵模樣的人,走到汽車旁問,「總長叫我們出來把俘虜帶進去,就是這一個嗎?」

藍大胡子說,「就是這個,你們帶去。」

那人臉上沾著自己殷紅的血,臉像紙一樣蒼白,嘴裏叫著,「不幹我的事,我什麽也不知道……」

掙紮著往邊上躲。

畢竟還是被兩個護兵老鷹抓小雞般的抓起來,絕望地拖進別墅去了。

藍大胡子也待跟進去,見宣懷風在一旁打量著他,便停了步,主動向他說道,「宣副官,對不住,你受傷進了醫院,我一次也沒去看過。不是我不恭敬,實在是因為許多緣故,不方便露面。你如今身上可好了?」

宣懷風說,「都好了。」

藍大胡子說,「那就好。你要是不好,可要把軍長急壞了。」

宣懷風趁著這是個空,走前一步,試探著問,「你今天也是給軍長辦事去了?祠堂裏那幾槍是我打的,可是我犯錯了,那可不是給你的信號。沒鬧出什麽事吧?」

藍大胡子笑道,「我這邊嘛,還真的只差一點。炸藥都埋好了,聽見槍響,等著火車一到,就把鐵軌炸了,沒想到正要引爆,孫副官十萬火急地差人來,說不要炸了。宋壬那邊,也是很險地在動手之前得了消息,就停止了。不過韓小姐那邊,傳消息不方便,她安排那些人倒是實實在在,來了一個滿堂紅,把文明公司的老板都炸死在辦公室裏了。」

宣懷風吃了一驚,「文明公司的老板?是那個叫松田的日本人?」

藍大胡子說,「這不是我的手筆,具體的,你還是問孫副官吧。我也是剛才一路過來,孫副官在車上提起。聽他的意思,大概還有幾處來不及通知,殺了幾個人。不過,這對我們軍長來說,也就隨手捏死幾只螞蟻罷了。」

宣懷風正想問他,剛才說的炸鐵軌是怎麽回事,才一張嘴,忽然聽見一聲慘叫,從別墅的方向傳來,淒厲得令人骨裏滲出寒氣。

藍大胡子對私刑審訊早已司空見慣,聽著倒不覺有什麽不順耳,笑道,「總長在問話了,我去瞧瞧。」

便往別墅走去。

宣懷風原想回轎車上坐著歇歇,但未走到車旁,耳裏聽著那人的哭喊哀叫,一聲比一聲淒厲。有這樣的伴奏,就算到了轎車裏,又讓人怎麽安下心來歇息?

他站著躊躇片刻,忍不住轉了個方向,走到別墅,進了門,在客廳並不見人影。仔細覓著聲音的方向,應該是在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