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雪嵐回到房裏,宣懷風正巧洗好了,從屏風後頭出來,身上穿著淺藍色的西洋睡衣。因為天冷,肩上披著一件羊毛西裝,但底下穿的睡褲,又露出兩小截瑩白光滑的小腿。

兩只腳也光著,趿拉著一雙不知哪裏找來的棉布拖鞋。

宣懷風問,「大冷天拿熱水略洗洗,好舒服。你也快去洗罷。」

白雪嵐說,「知道大冷天,你還這樣站著說話呢。」

把宣懷風讓到床邊。

宣懷風也覺得冷,坐到床上,拿棉被蓋在身上,正要把腳縮進被裏,冷不防白雪嵐把他的左腳撈在手裏,摩挲著腳掌問,「這是怎麽了?」

宣懷風說,「今天走路,磨出兩個水泡來。這也是平日五體不勤之過。」

白雪嵐說,「你也不料理料理?」

宣懷風問,「怎麽料理?從前也磨過一次,都是張媽幫我。」

白雪嵐笑道,「果然是司令家的公子。」

宣懷風趁著他笑,把腳一縮,縮進棉被裏,躺在枕上說,「我是司令家的公子,你難道不是?五十步別笑一百步。」

白雪嵐也不反駁,起身到外頭去了。

不一會回來,手裏已經拿了針和一瓶酒精,到床邊坐下說,「乖,把腳交出來。」

宣懷風原猜到他要幫自己挑腳上的水泡,心裏並無抗拒之意。

唯其他吐了個曖昧的「乖」字,反倒難為情起來了,便不肯主動伸腳,只說,「不必了,明天自然會消。」

白雪嵐哪裏聽他敷衍,笑著伸手到被子裏,把他的腳抓了出來。

德國打火機一啪,先將針在火上燒了燒,刺破水泡,擠出水,然後又拿用棉簽沾著酒精消毒。

宣懷風像個聽話的病人一樣,老實地讓他料理。看著燈光下,白雪嵐認真的臉龐,越發英俊而充滿魅力,不禁挪著身子,往白雪嵐這邊靠了靠。

宣懷風問,「我從前很少問你老家的事。剛才聽你姐姐叫你做十三弟,原來你在家裏排行十三嗎?那你們白家,真是枝繁葉茂,比不得我們宣家,也就姐弟三人。」

白雪嵐說,「我這十三的排行,還只是按男丁算,若論我這一輩,男女都算上,怕是要排到三十人去。」

宣懷風怔了一下,不是滋味地說,「這人數,也算壯觀了。」

白雪嵐看他忽然沒了興致,稍一思忖便明白,那是因思及白家人喜歡納妾的緣故了,笑道,「你放心罷。」

宣懷風反問,「我不放心什麽?這話無頭無尾。」

白雪嵐忽然擺出個認真的神態來,舉著一只手發誓道,「我這輩子是絕不納妾的。」

宣懷風一怔,不知以何話來答。

若說自己不在意,那是假話。

若要表現出感動,就更是難為情了。

想來想去,只能閉了眼,裝做困倦要睡的模樣,把半邊側臉挨在枕上。

可他一只左腳,還在別人拿捏之中呢。

白雪嵐低笑道,「害什麽羞?我知道你沒睡,睜開眼睛來和我說一會話。」

便輕輕撓他的腳心,

宣懷風腳心一陣發癢,忍耐著閉眼說,「要我和你說話也行,只你別無緣無故,說讓我接不上的話題。」

白雪嵐說,「好。」

宣懷風這才把眼睛睜開,臉轉到向著白雪嵐的一側,想了想,閑聊著問,「你前頭十二個哥哥,是怎樣人物?趁著沒到地界,先和我說說,等見了面,我也不至於鬧不清誰是誰。」

白雪嵐說,「你多想了,哪有那麽些人要見?你剛才不是說,我們白家枝繁葉茂嗎?實話和你說,樹太大了,折損的枝葉也多。別看我是十三,我前頭那十二個堂兄,到如今,也只活了兩個下來。」

宣懷風問,「這是什麽緣故?」

白雪嵐說,「一時片刻也說不清楚,等以後得了空,我再告訴你。快睡罷,眼皮都耷拉了。」

宣懷風打個哈欠,「你也要先把我腳松開。」

白雪嵐因見那腳瑩潤可愛,總舍不得放手,拿著捏一捏小腳趾,又用指腹摩挲腳踝,聽宣懷風這麽說,只好戀戀不舍地放了。

宣懷風挨在枕上,閉了眼睛,喃喃地說,「你也快去洗一洗。」

白雪嵐嘴上道,「這就去。」

上身卻又往宣懷風挨過去,要偷一個吻。

偏這時候孫副官回來,在門前瞧見白雪嵐的舉動。若依他往日的識趣,這時候該是含笑地等待,讓上司把溫柔的好事完成。

可他此刻心裏正在犯急,沒有等待的耐性,便輕輕咳了一聲。

白雪嵐被他一打擾,香吻終是沒能偷成,見宣懷風睡意已濃,便躡手躡腳地走到房外,問孫副官,「打聽到什麽沒有?」

孫副官說,「打聽到了,倒真是發生了一件大事。您的表姐夫,讓土匪了綁了票了。」

白雪嵐問,「什麽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