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年亮富摟著綠芙蓉享受魚水之歡時,宣白一行人,還在雪中跋涉。

白雪嵐百般怕宣懷風冷著摔著,路上總不肯離開半步,開始是陪著,後來不時伸手,往腰上扶一把,到了夜深,想著旁人都在趕路,沒空瞧他們,何況就算瞧,也不大瞧得清楚,索性拿身上的披風把宣懷風給裹了,摟著他往前走。

宣懷風在體力上是比不得他的,也是累極了,正需要幫助,被他摟著,雖難為情,但也默默接受下來。

夜裏寒風呼嘯,眾人頂風走著,臉都吹麻木了,終於看見前面一座龐大的圍堡,在夜色下隱約露出身影,宛如一座雌伏的危險的巨獸。

圍堡只有一個大門,四周設有高高的角樓,上面掛著大燈籠。借著那燈籠的光,隱隱瞧見角落上人影來回,像是拿著長槍巡邏的人。

對地方上的家族,就可稱得上警衛森嚴了。

宣白眾人走得離圍堡稍近,角樓上巡邏的人已瞧見了,猛地一聲大喝,「什麽人!」

樓上人影都活動起來,響著腳步聲,夾著許多拉槍栓的聲音,把槍都對準了下面。

又有人大喝,「停下!再過來開槍啦!管殺不管埋!」

這一回,倒是孫副官實行起責任來,不等白雪嵐發話,朝上頭喊話道,「勞動上面諸位兄弟,給裏頭通報一聲,就說白家的登門拜訪。」

上面的人影動了動,似有些疑慮。

不一會,上面猛地一閃,一盞大燈亮起來,從上往下,直照到孫副官身上。光打在白雪地上,反射著,頓時四周都亮了一圈。

孫副官站得離白雪嵐近,那光圈也將白雪嵐映在了裏頭。

對於孫副官和樓上看守的交涉,白雪嵐是不理會的,他只擔心燈光讓宣懷風不自在,便舉著手,遮在宣懷風臉上,低聲問,「刺著眼睛沒有?」

宣懷風笑道,「不敢勞動,請快把手放下來罷。從前你是當我弱不禁風,現在更上一層樓,我要弱不禁光了。」

白雪嵐說,「對你好,這也能讓你說嘴?」

宣懷風說,「豈敢,豈敢。」

剛剛說完,忽然大大地打了一個噴嚏。

白雪嵐臉色大變,「我就知道這雪地裏走,是要生病的。」

他心裏急,不能罵宣懷風,便生起堡裏面人的氣來,罵道,「大雪天的,把人攔在外頭,都要凍病了,這是你們姜家的禮數?什麽混賬玩意,和你白少爺玩這虛頭巴腦的排場!」

拔出手槍,就朝大門上打了一槍。

深夜之際,憑空的一聲槍響,真是天搖地動般驚人。

宣懷風就站在他身邊,猝不及防,被這巨響震得身軀一顫,愕然道,「你這人!怎麽忽然抽起瘋來?」

戴蕓以女士的身份受著優待,一路坐著馬拉的拖橇,又冷又餓之中,半夢半醒之際,忽被震耳欲聾的槍聲驚嚇醒,坐立起來問,「天!土匪來了!」

和她坐了一個拖橇的傷兵說,「不是土匪,總長生氣呢。」

戴蕓問,「白總長生氣,就要打槍嗎?」

傷兵笑道,「您這位小姐,不知道我們總長的脾氣。在首都還收斂些,在山東地頭上,除了我們家老太爺,誰敢讓他大雪天在門口罰站。這姜家是自找的。」

堡墻上頭,早是一陣人影慌亂。

有人叫道,「怎麽開槍了?真是親戚嗎?別是土匪冒充的!」

白雪嵐罵道,「你他娘才是土匪!」

宣懷風見他又要揚槍,忙撲上去按住他的手,說,「有你這樣的親戚,人家真是倒了血黴。」

正說著,忽聽身後,有沉悶的木門軸轉動時的咯咯聲。

宣懷風轉身看去,大門已經開了小半。那小半門縫裏,走出幾個人來,為首一個,就算穿著襖子,那身板也單薄得可憐,很是瘦弱。

那瘦弱的女子來到跟前,映著天上的月光,臉蛋竟是比地上的雪還要蒼白,一絲血色也尋不著,見了白雪嵐,低聲說,「真的是十三弟,對不住,家裏這些人慌裏慌張的,怠慢了。」

說話的聲音,軟軟怯怯的。

白雪嵐原先的兇態,見著自己這位姐姐,也就收斂了大半,把手槍插回槍套裏,笑道,「姐姐別見怪,我和小子們鬧著玩的,一時沒多想。」

這位姜家少奶奶,是白雪嵐姑母之女,閨名冷寧芳,從小也和白雪嵐熟識,只淡淡一笑,表示歡迎,說,「別冒著風了,快請進。」

領著眾人進了大門,又吩咐家裏仆從準備客人的廂房。

宣懷風生長在廣東,後來去了首都,鮮少見識這樣城堡似的私人地方。進了大門後,耳聽得身後有動靜,回頭去看,堡中的仆從們正把大門從裏面栓上,那門栓足有成人兩三根手臂粗,不知什麽木料做的,沉得很,要幾個壯實男人才能擡得動。

大門一關,堡內就是單獨的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