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白總理不愧也是白家人,興頭一來,雷厲風行,把宣懷風和白雪嵐帶上總理專用的轎車,就說去京華樓。

車子一發動,已有白公館的聽差把電話打到京華樓,吩咐做準備。等車子在京華樓門前停下,老板親自迎出來,把三人請到最華麗的包廂。

至於點菜要酒,更不在話下。

席上,白總理自然要敬宣懷風,幸虧身邊還有一個白雪嵐,一見白總理拿起酒杯,先擋了出來,說,「他量淺,前天喝個大醉,昨天在美國人那裏又喝香檳。都說事不過三,今天再飲,那就真要傷身了。」

白總理今天出奇地好說話,並不相強,只說,「知道你疼他。也行,飲酒怕傷身,那就吃菜。」

三人便一邊吃菜,一邊說說笑笑。

宣懷風自從認識白總理,還是第一次和他相處得如此融洽,聽著白總理說及新姨太太如何與他鬧別扭,心忖,放在兩個月前,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總理也會像普通人一般叨叨絮絮地說家常。如今這樣看來,他是把自己當一家人看了。

又想,如姐姐也能這樣開明,真是死也無憾。

心中不由半是欣悅,半是悲涼。

飯吃到一半,何秘書走進包廂,在白總理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白總理聽了,臉上斂了笑,對白雪嵐清清淡淡地說一句,「胡副總理到那頭去了。」

白雪嵐精神一振,朗聲笑道,「這就是常人說的,擇日不如撞日,該著今天雙喜臨門!」

霍然站起,對何秘書慨然發令,「給何必勝參謀長打電話,發緊急剿匪通告,全城戒嚴,關閉城門,火車站也不許發車。從現在開始,護京軍暫時聽我指揮。」

何秘書把眼睛往白總理臉上一瞅。

白總理把玩著手裏的小玻璃酒杯,只說,「白總長怎麽說,你怎麽做。」

何秘書馬上應了,離開去打電話。

白雪嵐轉身去拿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宣懷風先他而取了,提展著外套讓他穿上,低聲問,「連護京軍都調動了,要在首都裏做什麽大行動?」

白雪嵐眼裏閃過殺機,輕松笑道,「算不得行動,關門打狗而已。等一下,外頭恐怕會亂上一陣,你別走動,等我回來。」

宣懷風連忙上前一步,「你要撂下我嗎?這可不行,我和你一道。」

白雪嵐說,「動刀動槍的事,你去不適合。」

宣懷風急道,「怎麽就不適合了?我又不是玻璃做的。」

白雪嵐看著他微微一笑,眼神卻很堅決。

宣懷風還要說,白總理在旁道,「懷風,聽雪嵐的話。他做了全盤準備,身邊又有許多士兵護衛,不會有事。你貿然跟去,分了他的神,倒是給他增添危險了。」

這話甚有道理,宣懷風一聽,才不再爭辯。

白雪嵐笑道,「原來我說的不頂用,還得要堂兄金口玉言。別擔心,我一會就回。」

說完,腳步鏗鏘有力地走了。

白總理也放了酒杯,站起來,「我回總理府去,一會恐怕要接許多電話。懷風,歐瑪集團那邊……」

宣懷風忙道,「您放心,一定抓緊。」

白總理點了點頭,也很快離開了。

宣懷風把白總理送到門外,目送他離開,才回到包廂。

獨自坐下,對著剩下的大半桌八珍席。

白雪嵐雖沒說幾句,但瞧那情景,今天是要對付廣東軍無疑。

廣東軍和洋人勾結,販賣毒品,禍害國人,早該受到懲罰,可想起展露昭身邊的三弟,又不禁嘆一口氣。

宣懷抿助紂為虐,自有取死之道。宣懷風之所以嘆氣,卻是為父親戎馬一生,只有二子一女,如今姐姐流產後憤然斷指,眼看和姐夫的關系很難緩和,自己又驚世駭俗,鐵了心喜歡一個男人,如果懷抿也出事,不但死於非命,而且還是死於自己所愛的男人之手,那父親在天之靈,該作何感想?

越往下想,便想起許多兒時往事。

不提母親早逝,姐姐如何小大人一般,溫柔地照顧撫慰自己。就連異母的三弟,也曾有可愛嬌憨的時候。

每次父親回家,總一把將自己抱起,高高舉在半空裏逗著玩,偶爾一低頭,就見更年幼的懷抿把一根手指含在嘴裏,擡頭可憐巴巴地幹望著。

種種往日,不去想尚好,如今回憶起來,忽地心裏一陣酸澀。

宣懷風不由拿起酒瓶,自斟自飲了一杯,要再斟一杯,想起白雪嵐擔心他的身體,把白總理的酒都擋了,自己怎麽反而不懂愛惜身體,亂飲起來?

因此又把酒瓶放了,嘆一口氣,走出包廂。

到了樓下,不見宋壬,知道是跟著白雪嵐辦事去了,就對一個守在樓梯下的護兵說,「叫司機把車開到門口,我回白公館去。」

護兵說,「宣副官,我勸你還是先在上頭坐一坐。外頭已經戒嚴了,這時候汽車上街反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