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宣懷風換過一身見客的衣服,便往客廳裏去。

未到客廳,隔著窗戶往裏探過一眼,見廳裏兩個穿著西裝的人正等著,大概就是客人了。

不由奇怪,聽差說來的是韓小姐,怎麽如今一見,只有兩個男人?

他一邊疑惑,一邊踏進廳裏,嘴上禮貌地說,「抱歉,讓兩位久等了。總長外出辦公未歸……」

正說著,那穿著西裝的客人把身子陡然轉過來,露出一張俏生生的臉蛋,笑道,「您一定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宣副官了。初次見面,不勝榮幸。我姓韓。」

伸過一只瑩白勝雪的手來。

看來這位韓未央小姐,是有點頑皮,又頗贊同男女平等的,今日上門,特意做了男性的打扮,穿著一套裁剪精致的西裝,把頭發藏在禮帽裏,若從背後看,仿佛就是個長得瘦削的男人。

若是轉過臉,那上身西裝凸出的精致曲線,女人味十足的五官,則予人一種極其強烈的視覺沖擊,把她原本的美麗,更襯托出十二分來。

宣懷風怔了一怔,也驚訝於她的美麗和氣質,心忖,照片已經不錯,不料真人比照片上的還要好看,白家幫白雪嵐挑對象,倒也不含糊。

心中自然而然,有些不是滋味。

宣懷風臉上含著微笑,伸出手,和這充滿吸引力的年輕女子握了握,正想問對方的來意。

韓未央已把他用心打量了兩眼,趕在他前頭開口,巧笑倩兮,「宣副官,我對你可是仰慕已久,早就盼望一見。可恨白總長太愛才,一直把宣副官珍而藏之。今天總算見到真人,我也算了了一個心願。」

宣懷風心裏有秘密,聽見那句「珍而藏之」的話,不知是尋常說笑,還是另有深意,淡淡地說,「韓小姐在韓家軍裏一番作為,威名遠播,我們總長好幾次提起過,令我印象深刻。至於我本人,不過就是一個副官,做的也只是幫總長跑腿的差事,仰慕雲雲,絕不敢當。」

把手緩緩抽回來,目光往韓未央身邊的男人臉上一掃。

韓未央介紹道,「這是我的秘書,姓秦。」

那男子很年輕,二十一二歲的模樣,長得眉清目秀,但目光銳利,神態沉斂,聽見韓未央介紹自己,只朝宣懷風點了點頭,說了「你好」二字,便再沒有做聲。

宣懷風往他腰上看去,平順的西裝布料微微往外鼓起一點。宣懷風自從被白雪嵐教了打槍,對槍械的興趣越來越大,只要得空,總要練習上兩三個锺頭,而且在白雪嵐叮囑下,逐漸有了出門帶勃朗寧的習慣,自然練了一些眼力出來。

這樣瞥一眼,也瞧出這男子身上是帶了槍的,可見他的職責,不僅是秘書,還是一名保鏢。

以當下的治安論,韓家這樣的軍閥,韓未央又是身份重要的年輕小姐,出外帶著持槍的保鏢,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宣懷風一瞥之後,就收回目光,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

三人在客廳坐下,聽差另外換上新的熱茶,又送了兩碟點心過來。

韓未央接著剛才的話題說,「我方才,對宣副官說仰慕,你大概以為我這是奉承的話。其實不然,我說這一句仰慕,很是真心實意。」

宣懷風詫異地瞅她一眼。

韓未央侃侃道,「國民受著毒害,就是我中華受著毒害;國民在流毒下痛苦哀嚎,就是我中華在流毒下痛苦哀嚎;一個受著毒害的國家,必須有刮骨療傷的勇氣,如果不除去身上的毒,不戒除羸弱苟且的心性,那它終將塌毀,終將滅亡。」

她說到一半,宣懷風已經回憶起來,這不正是戒毒院開張那日,自己所發表的演講嗎?

不知如何傳遞到了外頭,又入了韓家小姐的耳中。

也難為她,竟一字不漏的記住了,背完了一大段,她用兩只烏黑而亮的,充滿神采的眼睛,盯著宣懷風,含笑道,「我平生很少佩服人,但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的,大約也值得我佩服了。」

宣懷風原本抱著一絲戒備而來,反而被當面誇獎了,不禁赧然,矜持地說,「幾句慷慨一點的話罷了。為國為民,應該多做實在事,我只是動動嘴皮子,不足掛齒。」

韓未央出身經歷,本就與眾不同,行止自然也和一般女子不同,雖然今天登門拜訪,和宣懷風又算是第一次見面,卻異常大方,不見一絲拘束。

她聽了宣懷風的話,臉上笑意更盛,嘴裏說,「宣副官,你太謙虛了。」

把頭一轉,對秦秘書說,「我叫你帶著的東西呢?拿過來吧。」

秦秘書取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出來,雙手放在桌上。

韓未央對宣懷風說,「我最近到美國去了一趟,昨天才回來。出洋一趟,總不能不帶一點禮物,所以做了小小的采購。這一份,請收下。」

宣懷風說,「韓小姐太客氣了,我代我們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