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宣懷抿和林奇駿見了一面,察言觀色,料想不是林奇駿動的手腳,又要挾著林奇駿許了自己一諾,算是有些成果,便坐在汽車上,一面思量著,一面回醫院來。

到了樓裏,卻有幾個礙眼的服色,宣懷抿多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回來他那一頭,問走廊上站著的一個廣東兵,「怎麽我瞧見三樓那裏,像是海關的人?」

那廣東兵在這裏站著崗位,除了小解,老老實實地沒有走遠過,不知道宣懷抿問的什麽,渾渾噩噩地說,「我才聽一個漂亮護士說,昨晚醫院裏出了大事,很多人得了疫症,還有警察廳的人來查問過,不是海關。」

宣懷抿說,「牛頭不對馬嘴。」

扭身就走了過去,找了一個展露昭警衛營的兵,叫崔大明的,平時做事還算機靈,吩咐他說,「樓下有幾個海關的人,你去打聽一下,是不是來查什麽案子的?」

崔大明答應了一聲,正要走,宣懷抿又把他叫住了,指點他說,「你別打草驚蛇,把這身軍裝脫了,隨便哪兒找一件白褂子套上,挨近了去聽聽就回來。」

崔大明心領神會,點點頭去了。

宣懷抿走到病房外面,看見門口多了一群兵,雖然穿著都是同樣的軍服,但臉生,可見不是展露昭警衛營裏的,就知道有人來探病了。

他問其中一個兵,「裏頭是哪個過來探望軍長了?」

那兵打量他一眼,知道是個長官,回答說,「是司令叫著我們旅長一起過來開會呢。旅長叫我們在門口守著,別讓閑雜人進去。」

宣懷抿問,「連我也不許進嗎?你知道我是誰?」

便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了他。

那兵說,「長官,我能知道什麽,左不過咱們旅長怎麽說,我就怎麽守著。我是不敢擅自讓你進去的,你稍等,我給你進去問問。」

宣懷抿這幾日,直把展露昭的病房當成自己的家一樣,時時刻刻守著。

沒想到不過出去一趟,回來自己就變成外人了,不怒反笑,故作大度地一撣衣服,朝房門指著說,「好,你到裏頭去,和軍長說,我回來了,被你們擋在外頭,看他怎麽說。我就在這等著。」

那當兵的果然進去,不一會,從房裏出來。

宣懷抿笑著問,「怎麽樣?」

當兵的臉上訕笑著,「長官,裏面在說正經事,你要在外頭等一等。」

宣懷抿的笑凝住了,冷笑著說,「是魏旅長這樣說的?」

當兵的說,「不是我們旅長說的,這是司令的話。」

宣懷抿臉猛地一紅,刹那又轉了灰白色,強做不在意地問,「軍長怎麽說?」

當兵的說,「軍長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沒說話。」

他是跟著自己上司過來的,還是頭一次見宣懷抿,聽他說是軍長副官,原以為他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後來看司令的意思,是很嫌棄他的,開會的時候連門也不讓入,算什麽體面長官,所以也不太巴結,說完了話,便把脊背往墻上一靠,百無聊聊的顛著腳。

宣懷抿在不起眼的大頭兵面前丟了面子,心裏火氣一沖一沖的,但知道裏面是展司令,不敢發作,在走廊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氣得臉色烏青。

忽然又想,裏面幾個廣東軍的重要人物,大概也是來討論白面裏摻藥事件的,自己好歹也算裏面辦事的一份子,為什麽偏要隔著自己?

氣急之中,便又一驚,像有什麽危險逼近了。

他於是更不肯離開,索性和那一群大兵站在一塊,硬著頭皮等著。

過了半個锺頭,才看見關得死死的房門動了動,門從裏頭拉開,展司令頭一個走出來,後面跟著張副官,幾個師長旅長再更後面,可見剛才確實是在開重要會議了。

宣懷抿趕緊立正,敬一個禮,叫著,「司令。」

展司令正從身邊經過,本不想理會他,被他這麽一叫,反而倒了一步,停在他面前,瞪著眼睛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兩眼,喃喃著說,「小王八羔子,你倒是會灌米湯。你們軍長躺在床上不能動,還為著你和老子頂嘴。我操你媽的。」

嗓子裏赫地一聲,把一口黃黃的濃痰吐在墻角,便轉身走了。

姜師長、魏旅長幾人也不言語,皺著眉從他身邊走過。

倒是張副官看不過去,稍慢了慢步子,在宣懷抿肩上拍了拍,低聲說,「軍長在裏面等你,快進去吧。」

這些人一走,跟著他們的護兵自然全都走了,只留下展露昭警衛營的人馬,他們自然是不會攔著宣懷抿的。

宣懷抿走進病房,展露昭就在床上,微微坐起,上半身斜挨在三四個白枕頭上,見了他問,「死哪去了?」

宣懷抿告訴他自己去了林奇駿那裏一趟,把林奇駿說的那些話,都轉述了,只是兩人做交易的那一段略去了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