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宣懷風寂寥孤單之時,年亮富倒是盡享溫柔。

他上次嘗了一次海洛因,本來是打定主意,絕不嘗第二次的。以他自己看來,自己也並不是意志不堅,以至於會染上毒癮的人。

只是這夜和綠芙蓉在床上翻雲覆雨,顛來倒去,弄個熱汗淋漓,卻總是不盡興,怎樣也找不回那一夜如夢如幻,樂在天堂的癲狂興奮。

年亮富伏在綠芙蓉嬌嫩的白身子上,挺了幾挺,還是停了下來,把下巴壓在兩團酥軟雪白之間,粗粗喘氣。

綠芙蓉皺眉說:「不要了,就下來吧。壓得人家難受。」

身子蛇似的扭了扭。

年亮富便坐起來,從床頭抽了一根香煙,銜在嘴裏,吸了兩口,又隨手在煙灰缸裏按熄了,仰頭想了半晌,對綠芙蓉說:「你再給我卷一枝吧。」

綠芙蓉拿薄被單掩著胸口,側坐起來,有點吃驚,要勸他,又忽然想起宣懷抿的話,拉不了這男人下水,自己一家四口都要斷藥的,那真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她遲疑了半天,才低聲問:「你是真的要,還是哄著我玩的?」

年亮富說:「當然是真的要。」

見綠芙蓉不動,又說:「你別擔心,我就是個海關的官員,難道我還能抽這個抽上癮嗎?我自然有我的分寸。」

綠芙蓉咬咬下唇,悶聲下了床,把抽屜打開,掏出那個小包,回來當著年亮富的面攤開,說:「只剩這麽一點了。」

年亮富說:「那你全卷成一枝煙吧。這些抽完了,我再給你買。」

綠芙蓉說:「哪裏買去?這些都是宣懷抿給我的,他說了外面的貨色,我們抽不得。」

年亮富笑道:「那更好辦。我問他要,難道他能不給嗎?」

綠芙蓉說:「你是他姊夫。你問他,他自然是給的。」

勉強展顏一笑。

取一張煙紙來,把剩下那點白色粉末都倒了進去,夾著煙絲,慢慢卷成一根,卻不給年亮富,先自己銜在嘴裏,用火柴點著了,大吸一口,把煙圈吐在年亮富臉上。

年亮富倒不嫌棄,抽著鼻尖吸著煙圈味,笑道:「你這小鬼頭,倒知道搶好東西。」

綠芙蓉反問:「這是好東西嗎?它要真是靈丹妙藥,也用不著你們海關查瘟疫似的查了。」

說完,噗嗤一笑,寒霜解凍,如春花綻開。

媚眼如絲。

湊上臉來,親著年亮富的耳朵,說:「是仙丹也好,是毒藥也好,我們一處快活,一處升天。」

兩指挾了香煙,湊到年亮富嘴邊,讓他抽一口,又換到自己嘴裏,抽上一口。

兩人輪著一根煙,默默抽完了。

年亮富後腦枕在床背上,大手摸著女子溫柔的肉體,眼前視野拉伸變形,漸漸重溫那雲霧中迷蒙虛無的極樂幻境。

年亮富癡癡迷迷,呵地一笑,咕噥道:「好人,我們再來。」

翻身壓在綠芙蓉上,悍勇征伐起來,便是綠芙蓉,也不得不承認這精神頭比剛才強了不少,捏著細細嗓子,高聲低喘,余音繞梁。

◇◆◇

大出人們的意料,白公館裏的這一場冷戰,竟打了許多日。

兩人本是彼此深愛,發誓要相守一生一世的,大概物極必反,這便是一個極端的例子,愛得太細致了,越有些放不下。

都想著總不至於就此生分,總有和解的一天,但又都不願丟了自己的底線,丟盔棄甲似的投降。

倒不是為著顏面上過不去。

而是那一日的事,落在兩人眼內心內,實在都頗有各自一段的傷心。

是真的,傷了心了。

於是白公館便成了兩個無形的小國,宣懷風占了睡房,白雪嵐占了客房,兩人從前分開一會也不行,現在穿衣、吃飯、睡覺,仿佛都與對方無幹。

其實兩人一個是上司,一個是下屬,本來就算在公事上,也應該常常碰面。偏偏那陣子白雪嵐常被總理叫去,也不知道忙些什麽,人總不在海關總署。

既然沒有白雪嵐特意傳召,宣懷風也省了事,每日窩在副官辦公室,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和孫副官倒是合作無間。

遇到要向總長報告的事,也就推給孫副官去辦。

白雪嵐何等聰明,一看這樣子,知道宣懷風是故意避開自己,心裏更惱。

可這種惱,和往日不同,又是輕易發作不出來的,就如燒在地底下的地火,不見形跡,卻能烤得地面上寸草不生。

地面上的寸草,自然就是公館裏倒了楣的聽差,和白總長的其他下屬。

公館裏氣氛是一日比一日糟。

聽差們之間早傳遍了宋壬被白雪嵐痛罵的事,連宋壬這被白雪嵐視為心腹的護兵頭子都挨了罵,都知道總長和宣副官鬧生分了。

有一日,管家不知腦袋哪裏摔壞了,在白雪嵐面前附和了一句,「宣副官也這麽說過」,正巧白雪嵐在擦他的馬鞭,頓時刷地一下,給了他一記馬鞭子。